灰白而浓郁的大雾,都无法完全封锁梼杌那刺耳的悲鸣。
哪怕如梼杌这般以油盐不进,被比作棒槌的凶神,在失势之后仍懂得祈求的道理,那凶恶的眸子中隐约的流露出几分似常人一般求饶的神色,只是碍于从头顶贯穿到下颌的刀刃,控制了他的头脑而无法说出完整的言语。
情真意切?
呵,认错?所谓的错,不过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罢。
张珂虽然不知道,像四凶这等承载了生灵负面概念的上古凶神在死亡到复活的这段时间里,究竟是怎么过活的,但就以梼杌当下的表现而言,应该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至于彻底的将其杀死.那是连人王都无法完全做到的事。
曾有相柳,霍乱四方,大禹来讨最终也只能营造了众帝之台,将其残尸镇压了事,而借助相柳尸骸养分,自大泽中成长起来的小相柳们,这位即便是在人王中都是武功卓绝的存在并没有做那赶尽杀绝之事。
杀了一批,还会有一批。
即便将相柳尸骸流放,可在蛮荒这种超凡要素化作实质的地界,那些无人承受,无人看管的污秽跟恶气在积蓄到一个界限之后,仍会创造出一个诸如相柳这般,臭不可闻的恶类来。
一个知根知底的跟全然陌生的,选谁几乎用不着多作思考。
虽然,创造一个新的凶神,在它出世之前,这蛮荒能有很长一段的安稳时日可享。
但.天底下的凶神多了去了,杀之不尽,屠之不绝,更何况凶神这玩意儿又不单纯的霍霍人族,一个个像是游走的奥利给一样,纯是走到哪儿祸害到哪儿的角色。
随意游荡的奥利给,谁碰上就算谁倒霉呗!
当然,张珂更无须忧虑这些。
他杀梼杌跟那些高尚的品格全然无关。
这其中一是因为四凶以阴谋算计,他有实力自然得狠狠地报复回去,即便做不到斩尽杀绝,那也让其记住这个惨痛的教训,或许下一次复活,他还会再寻着踪迹上门再斩一次。
无它,九州皆知帝尤的心眼生的不大。
而除此之外.既然四凶这块磨刀石都送上门来了,那张珂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有他们的头颅作为献祭,张珂也能将目光分散到整个上古蛮荒。
商周的隔夜仇,可是扎在他心中有许久了
“吼!”
梼杌在四凶中不擅审时度势,也不甚聪慧,但他仍透过张珂那冰冷的双眸看到了隐藏在血海之下决绝的杀意。
浓郁的绝望化作了濒死的扑杀。
但剧烈的反抗刚刚展现,便迎来了新一轮的暴揍。
一下比一下暴虐的干戚,重重的劈在了梼杌的身上。
每一次的反扑都会迎来更加剧烈的痛楚,那一身光滑毛绒的虎皮早已变的坑坑洼洼,下方的血肉遍布着狰狞而巨大的伤痕,透过喷涌的鲜血,可以清晰的看到其中跳动的筋脉跟碎裂的骨碴。
而在如此的境地面前,张珂也终于见到了独属于梼杌的本事。
倒也不是刚刚见到,只是张珂有些后知后觉罢了。
哪怕是在叠加了近百层的干戚之下,无有削弱的劈杀落在梼杌的身上最终能造成五分的杀伤效果便算是这家伙毫无防备了,而往往在其敏锐的感知之下,干戚虽然被张珂操纵着大多不会落空,但在破开那厚重的毛皮之后十分力也只剩下了三分。
而与其顽强的防御跟高人一等的恢复能力相提并论的便是梼杌那愈战愈勇的能力。
受伤越重便越是凶狠,爪牙锋利,防御增长。
只是其转化的概率上并没有干戚如此高效,而且透过大雾中似有似无的能量波动,张珂也明白了这所谓的强化也并非是毫无代价的。
于是,便造成了如此一番怪诞的模样。
早在数十轮之前,张珂便能跟三凶分庭抗礼,而自从混沌跟穷奇逃窜之后,在这雾中他又跟梼杌“不分上下”的厮杀了数十个回合。
连手中干戚的重量都远远超过了一手挥舞的极限,哪怕是双臂驱使时间长了仍有些负担感。
但眼前的这个凶神却好似被提炼的精铁一般跟他缠斗成一团。
哪怕双方在厮杀之时,只调用纯粹的血肉之力,但周遭的空间在频繁的冲击跟毁坏下仍产生了第二次的坍塌跟崩溃,幽邃而混沌的环境预示着厮杀的环境已经从主物质位面掉落到了濒临虚空的壁垒附近。
而脚下时不时闪现的裂纹更是预兆着环境正在朝着愈发恶劣的方向进行变迁。
‘这世间,唯一一个嘴巴跟身子一样硬的,也就是这个家伙了吧!’
缠斗间,张珂的脑海转瞬即逝的闪过了一道想法。
但同一时间的外界,他手中的动作却是没有丝毫的停顿,挥舞间引得周遭虚空溃散的战斧将顽强的梼杌砸的根本抬不起头来。
曾有数次,这个庞然大物都一副油尽灯枯坐等衰亡的模样。
但每每,一股高涨的能量穿过浓郁的大雾到来之后,这玩意儿都能跟打了鸡血似的爬起来再跟他厮杀。
这该死的锁血模样像极了那些打不过就拜入风灵月影的后世玩家。
当然,焦灼的战况并没有让张珂变得急切。
要知道,他碰上一个能维持如此烈度的厮杀,还一直抗揍的存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作为施暴的一方,他现在的心情可以用愉悦来形容。
更何况,他还巴不得有一块磨刀石来给干戚加重。
毕竟,方才外界屏障碎裂的时候,被大雾囚禁了的混沌跟穷奇虽无发觉,但从始至终掌控着战场环境的张珂却是一眼认出了外面的地界。
除了上古,再没有一个泛九州文明的天地,能有如此超然而富饶的世界环境了。
当然,前提得忽略了那插在梼杌脑门上,跟个蚂蟥似的大口吃肉,大口喝血的虎魄。
就在张珂跟梼杌的鏖战朝着稳定的态势继续演变的时候,忽然间一道凌冽的气息自外界飞来,那笼罩了数万里戈壁的大雾竟不能对其产生一丝一毫的阻碍。
刹那间,剧烈的风暴便闯入了战场。
随后在梼杌愤怒而无助的哀嚎声中,那插在他脑门上的断刃陡然间变的完整了许多。
而与之相对的,便是原本还四处喷血的梼杌刹那间竟止住了流血的迹象。
倒不是他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而是那些本应该流淌在身躯中的新旧血液,此时全被脑门上的断刃截胡。
不过一刹那,凶戾的梼杌便显的神色萎靡。
而相应的,断刃延长的那一截,双方贴合处那颇为明显的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浅变淡。
如此变化,哪怕是张珂都不得不停住了下劈的战斧,在暴虐的飓风将这庞然大物擦的一个踉跄的同时,多出来的两条手臂悉数按在了梼杌的头顶防止他的挣扎.
“白泽,你什么时候到的.”
当大雾中的鏖战走向发生变化的时候,司幽国外一道遮蔽了天穹的赤色流火猛然划过大荒的天际,在往东飞行了千里之后,其中的存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坐在空无一人的司幽国境内,化作人形自斟自饮的白泽。
一瞬间,赤色调转方向,其核心的虹光落地的同时,那炙烤天地的高温热浪也是缓缓消散。
而伴随着火焰的消散,其中一似鸟的身影也是变做了人形,来到了河畔的白泽跟前,居高临下的自言自语道:“是了,这上古诸界就没有一个新鲜事儿能瞒得过你的,但有变故你必在场!”
“可伱为什么坐着看戏啊!”
“大荒东出现了这种大事,你不言不语,一人看乐子当真好么?”
随手推开了白泽递过来的酒杯,来人咬牙切齿的道。
“这,我觉得挺好的啊,幼虎出笼,叫唤两声罢了,你急什么!”
略带心疼的看着被打翻了的酒杯,白泽哼了一声淡淡道。
它自然知道毕方问的是什么。
可那跟它又有什么关系?
不提它曾在大禹时结下的善缘,单说那些旧怨的话.这蛮荒被揍被宰的存在海了去了,可能躲过一劫的却为数寥寥,不才,它白泽正是避过危险的其中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