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也是极为敏锐的，此时竟然知道自己处在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极为急切认真地解释着。甚至逼得中原官话尚不熟络的他，磕磕绊绊地说出了这么长一段话。
雍博荣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睛却还是冷冷地看着黏古耐。
等到咳嗽停下，气息稍稍平复一些，雍博荣方才低沉着嗓子，点头吩咐身边亲随，道：
“给他一张批条，带他去军械库领……”
说到这里，雍博荣看向黏古耐，却是轻笑着问道：
“对了，你浑河部现在有多少青壮？”
黏古耐大喜过望，连忙道：
“有勇士五千人……”
雍博荣眉头一动，点头道：
“竟然有三千人，看来浑河部最近发展得不错啊！”
当初的浑河部，连同老幼妇孺也不过万人，因为养不起部民了方才死中求活，和雍博荣干起了人口买卖的勾当。
如今不过大半年的时间，竟然有了五千能够调用的青壮。
雍博荣眼睛一动，突然道：
“这么多人口，在海东之地也算大部族了。既然如此，不妨请旨殿下封你个官职，正式成为我大梁藩属。如此一来，殿下也需对你宽待些，甲胄兵器也能卖便宜点。”
听到雍博荣的提议，黏古耐忙不迭地点头，惊喜万分地道：
“多谢贵人恩典！”
本只是想弄点兵器铁甲加强部族实力的黏古耐，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意外之喜！
此前大梁国势衰弱，对辽东、海东之地控制力不足，甚至远不如高句丽的影响力。但天朝上国、中原王朝的名头，仍旧具有足够的威慑。
成为大梁的狗对黏古耐来说，不仅能够获得贸易上面的好处，更是对其余女真部族的威慑，他根本不会想着去拒绝。
雍博荣冷眼旁观，然后又忽然皱眉，有些为难地道：
“不过你想要三千人的甲胄兵器，那价格可不低！就算便宜些，你把这八千两全花了也是凑不够一百副铁甲啊！”
黏古耐眼睛圆瞪，惊呼道：
“铁甲这么贵？”
女真人连铁器都少，自然也别指望他们清楚一副铁甲的造价了。黏古耐知道甲胄兵器很贵，可却想不到竟然这么贵！
雍博荣可没有忽悠他，一副铁甲造价颇贵，这价格都算是高丽都司冶炼所的出厂价了，不是有个藩属的名义，根本不可能是这个价格。
此时听到报价，黏古耐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措。
可片刻之后，黏古耐权衡再三，还是猛地一咬牙，狠心道：
“贵人，我还是想换！现在不够，大不了一点一点地来。”
雍博荣闻言，笑容不变，幽幽道：
“好，倒是也不着急。我曾听说你们女真部族之中有人能够只凭借十八副铠甲起势，你如今起码二十副甲胄，比起这位可是多了不少……”
黏古耐有些惊奇，又有些兴奋，忍不住道：
“我女真族中竟然有这样的英雄？”
雍博荣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转而道：
“如今殿下尚领兵在外，我便做主，允你海东都司都指挥使的名头。一应官印、朝服，之后都会派人送给你。”
“既为我大梁藩属，也有职责。日后你便有义务维护大梁统治，也说不得会有随大军征讨不臣的时候。”
黏古耐根本没有多想，而是连连点头道：
“请贵人放心，今后我浑河部，就是大梁最忠心的臣子！”
雍博荣点了点头，勉励了几句，方才示意黏古耐退下。
而等到黏古耐转身离去之后，身边跟随的几名心腹将领，却是微微皱眉，忍不住开口道：
“公子，海东之地向来苦寒，历代中原王朝从来无法有效控制。册封浑河部，并向其出售兵器铁甲，会不会有些过了？”
“一旦让浑河部起势，统合女真诸部，刚刚收复的辽东之地恐怕又要不宁了。”
军中有不少将领都跟随着雍博荣历经数战，女真死军的悍不畏死，以及海东义从的恐怖战力，可都是亲眼所见。
再加上今日这支索伦骑兵，更是让他们心中对女真诸部生出警惕之心。
雍博荣闻言，漫不经心地道：
“成为大梁藩属，自有职责。今后每年让王府珍宝局，向其索要东珠、辽参作为供奉之物。再赐下金银玉器、丝绸刺绣作为赏赐。”
东珠珍惜无比，可采集也极为困难，女真各部之中每年因此溺死的采珠人不知有多少。辽参是也不常见的，需要在深山仔细搜寻方才能够见到。
为了凑齐这些贡品，浑河部今后只会拼命向下压迫寻常女真族人，让他们苦不堪言。
而赐下的金银玉器、丝绸刺绣，历来都是中原腐化异族权贵的东西，绝对能让浑河部首领们欣喜若狂。可寻常女真族人，又不可能从中得到一点好处……
有听懂雍博荣深意的将领，有些不解地问道：
“公子何必如此费心？直接不给其兵器甲胄就是了！”
“这索伦重骑兵再厉害，遇上一沾就走的草原轻骑兵，那也是没法子的。”
“对啊，就为凑出这支索伦重骑兵，实在不值得费这么大的心思。”
雍博荣听到这里，却是眉头一挑，意味深长地道：
“谁说这支索伦重骑兵，是为草原瓦剌骑兵准备的？”
此言一出，身边众将为之一愣。
不是为瓦剌骑兵准备的？那难道是为了对付高句丽？
也不对啊，先不说如今高句丽元气大伤半死不活的，就说高句丽国内多山的地势，绝对不适合骑兵冲锋啊。
不是为了瓦剌，也不是为了高句丽，那总不能是为了对付朝廷吧……
想到这里，众将陡然一慌，脸上虽然强作镇定，可眼中却俱是露出震惊之色。
雍博荣扫视一眼神色惊骇莫名的众将，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轻笑。
有些事情，还是得早早让手下将领们有个心理准备才对。
总不能将来正式起兵之后，神京来一道圣旨就能够让听众将们茫然无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