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水峡谷就像一条长且窄的管道,楚军被围堵在中间一截,两边全是秦军,要杀出这条管道都难,何况管道的两个出口还有秦军堵着。
当前处境,真的让人很绝望,项婴忍不住又骂周殷,“你个蠢货,跑进来做甚?你若先退去伊阙修整,我这里即便被两头夹击,退去南阳好歹有人接应!”
周殷辩解道,“我哪里晓得王离竟然打到武关来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韩信不是王离的杀父仇人么?他怎么帮起了仇人?”
“我哪里知道?或许他是想趁楚韩大战时捡些便宜。”
项婴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种很不祥的预感,万一韩信和王离根本就是一伙的呢?他们如此处心积虑将楚军骗入关中,就是奔着消灭楚军主力来的,那项羽那边恐怕是凶多吉少。
这样一想,项婴越发不知该怎么办,是冒死冲进关中助战,还是冒死逃回三川,为项羽守住退路?
两条路其实都是冒死,不管走哪一条,最后就算逃出去,也不会剩下多少人,好像起不了什么作用。
周殷也想起宛城中流传的谣言,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二人犹豫了许久也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候有士兵来报,王离的人开始攻打关口第一道防御了。
一会儿,又有士兵来报,另一边的南越军也开始攻关。
“我们、我们不如暂时降了王离,帮、帮他对付南越军,南越军肯定是韩信的人,我们帮他先对付韩信……”周殷有点结巴地建议着。
这个时候,他只能祈祷王离和韩信并非一伙,或者说,即便二人是一伙,也要挑拨双方对立,如果王离能接受投降,武关的楚军才会有一线生机。
项婴踌躇了片刻,点了点头,随即带上亲卫,亲自来到关前,向王离举了白旗。
“才刚开打便投降?楚军耍的什么把戏?”
王离挥了挥手,喝令士兵暂停攻关,他驱马来到前方,项婴也走到关前,二人隔着一箭开外的距离,由传话士兵向王离传达了项婴的意思。
王离听完只觉得好笑,想也不想便让人去传话,“直接告诉他,我和韩信就是一伙的,让我对付自己人,想什么呢?要投降便爽快点,想挑拨离间,我会让他知道死字怎么写。”
猜测得到证实,项婴的脸色霎时变得十分沉重,“果然如此!将军那边必是凶多吉少,现在想为楚军赢得一线生机,就看能否挑拨王离背叛韩信。”
周殷道,“如何挑拨?王离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项婴想了想,问道,“王贲不惜以命来蒙骗楚军,是为韩信还是为秦?”
“自是为秦!”
“那韩信呢?他对秦是否也如此忠心?”
周殷摇了摇头,“他事秦不过短短几年,应该不会如王家这般忠心吧?”
“他若有机会称帝呢?会不会心动?”项婴继续问。
“他这次如果能灭了楚,则天下再无人会是他的对手。二世无道,始皇帝子嗣又死绝,皇位唾手可得,是个人都会动心!”
“是如此!”
项婴认同了这个观点,对挑拨王离叛韩有了八成把握,他在几名亲卫的护送下,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王离也没让人放箭,而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马背上,看着项婴一步步往自己走来。
项婴走到半箭距离的位置停下,说道,“王老将军不惜把命交给韩信,以诱骗楚军入关,想必他老人家心里是相信韩信一定能保住大秦,却不知韩信他真是为了保秦,还是打着其他目的?”
王离哼道,“伱莫挑拨离间,不管韩信心里是何想法,先灭你们这些楚国叛逆总不会有错。”
项婴听了这话,顿时明白王离对韩信并非完全的信任。
“将军可真糊涂,楚国再强,如今兵力也不如韩信多,南越十数万大军皆以韩信马首是瞻,北边各郡也对他忠心耿耿,此番若再一举灭楚,则天下还有谁能与他抗衡?
至尊之位唾手可得,就算他能忍住诱惑,跟随他出生入死的那些人呢?他们可甘心?
韩信最后若纂秦,王将军便是死,也无颜去见您那为大秦甘愿献出生命的父亲。”
见王离没有叫自己住嘴,项婴继续道,“今韩楚于关中大战,不管最后谁输谁赢,必是两败俱伤,将军此时若灭了南越军主力,韩信即便有心,也无力篡秦了,楚国也难以再对关中造成威胁,将军您就是大秦当之无二的话事人。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好么?
将军若同意,我愿意为您打头阵,先将这后头的南越军击退,再取宛城,您只需保存实力,为我稍稍助力即可。”
项婴的这番话与其说的挑拨离间,不如说是为王离道出当前事实,没有任何夸张或不实的虚言,王离脸上不屑的神情已经消失殆尽,他低垂着眼帘,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