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言道,“南尽北户,北过大夏,此二愿我已为先帝达成,然东边还有高句丽、东胡未灭,西边有月氏、乌孙,西域诸国未得,不管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只要寡人还活着,只要大秦还是寡人做主,必为先帝完成此宏愿。
今日在场诸位公卿大臣,有想劝寡人息兵事者,现在便告老还乡,寡人不会怪罪,留下之人,皆是与寡人同心同德,日后任何事皆可谏,唯此事不可谏,莫说什么民生经济,百姓疾苦,寡人能在朝廷断了九原、云中供应的情况下,养活二十万人,便不会让天下百姓饿着肚子来供养军队。”
“当然,我也知道,诸位不会轻易信我……”
说到这里,韩信语气忽然变轻,徐徐道,“有人觉得我想独揽大权,有人认为我是意图纂秦小人,明面上臣服于我之威,实则与我势不两立。我也知道,古之摄政之人,大多没有好下场,但我不怕没有善终,也不在乎,只要我还活着一日,便会竭尽所能,为天下百姓开创盛世,为大秦开疆拓土,奠定我华夏万世之基,此乃寡人之宏愿!”
话音一落,大殿之内,寂静无声,这一刻,这些老臣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始皇帝,二人一样年少有为,一样有着满腔豪情壮志,一个统一六国,定大秦万世之基,一个开创盛世,定华夏万世之基。
不过,韩信比始皇帝多了些怜悯之心,多了纳谏之怀,多了治军、治民之能。
韩信,可为君,可为臣,更可为将!
如若真如他所言,不为篡秦,大秦有这样的摄政王,先帝可以瞑目了!
“诸位有无言语?”
韩信环视左右,“若无言语,寡人便视你等为心腹臂膀,欲随寡人兴国安邦,无怨无悔,若有言语,今日一并讲来。寡人面相虽冷,却并不好杀人,但说无妨!”
殿中依旧寂静无声,过了片刻,竟是谢晋率先开口,“臣愿随大王兴国安邦,同心同德,无怨无悔!”
接着李斯也站出来,俯首言道,“大王一心为秦,此前是臣狭隘了,今愿随大王左右,同心同德,无怨无悔!”
“臣愿随大王左右,同心同德,无怨无悔!”
“臣愿随大王左右,同心同德,无怨无悔!”
所有朝臣皆拱手而拜,洪亮整齐的声音响彻大殿,又有回声回荡耳边。
韩信摆了摆手,“既如此,闲话不再多言,说几件正事。”
刚被带起一番豪情的众人愣了一下,额头黑线直下,合着刚才那番豪言壮志都是闲话?
韩信却是不管下面人的表情,自顾自说道,“其一,咸阳护卫军都尉谢晋调任粮官,当重新安排一人护卫咸阳,董翳最为合适,不过这几日便要对楚作战,暂由寡人亲卫统领赤焰代领咸阳军务,原副将齐璋辅助,待战事了,军务交还董翳,赤焰调任中郎将,待诏于禁中。”
“臣出身卑微,才能不足,不敢当此命!”
韩信此言一出,赤焰忙俯身请辞。
中郎郎卫皆为关中贵族子弟,他一个连姓氏也没有的小人物,哪里管得了他们?大王的这个任命不是把他架火上烤么?
韩信道,“寡人出身亦卑微,当年在淮阴时,食不果腹,靠蹭饭活命,如今不也是大秦摄政王?这些年你跟随寡人身边,潜心学习,能文亦能武,如何便当不得中郎将?”
赤焰俯首,不敢再言。
韩信又道,“郎卫掌管门户、车骑诸事,内充皇帝侍卫,外则从军作战,从前皆为将吏之后,或关中良家子弟,其中不乏鱼目混珠之辈。今后郎卫挑选准则由寡人制定,不看出身,只看才能、品德,具体考核准则,日后再论。”
“至于朝中其余空缺职位,治粟内史、郎中令、御史大夫,待战事了再任命,治粟内史职务暂由少府姚贾兼任,郎中令由蒙毅兼任,御史大夫暂时空着。”
“臣万死不辞!”姚贾连忙出列,拱手而拜,声音竟有些颤抖。
少府兼任治粟内史,等于是把秦国的财政都交给他一人,虽然是暂时的,但这份信任不能不让姚贾动容。
蒙毅也拱手受命。他的两个职位虽然都是暂时的,但九卿之中已占两个,可见韩信对自己的器重和信任。
这几个任命下来,那些怀疑韩信想篡位的人都放下戒心。
“第二件事,诏王离回来,武关一应军务寡人会派人去接管,李由依旧驻守蓝田。丞相,你为寡人拟写诏书。”
又对小壮道,“你派人去把曹参叫来咸阳,让他去接替王离。”
李斯拱手应了一句,吩咐内侍取来布帛和笔墨。
这时,小壮问道,“大王,王将军若不听诏呢?”
韩信道,“便叫曹参回来,待寡人击败楚军,再来收拾。”
“唯!”
小壮领命,等李斯把三份诏书写好,韩信命人取来玉玺,盖上大印分别送去武关和蓝田,小壮则派人去给曹参传诏。
“最后一件事。”韩信干脆利落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帝位空悬已久,该册立新君了,赤焰,去请公子赢高上殿。”
公子高?
众人又是一惊,他不是在两年前死于一场大火么?尸体挖出来的时候都烧焦了,这又是哪里冒出来一个公子高?
难道当年韩信早料到二世会残害兄弟,故而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救走公子高?
那他既有公子在手,为何要隐瞒?他若打着扶立公子高名义起兵,王老将军也不会和他为难,群臣也不会如此怀疑他。
不过再一想,若真早早把公子高抬出来,关中数万秦军再加韩信十几万兵马,楚国叛逆必是不敢来关中,则楚、赵、齐、魏沆瀣一气,共同对付秦,那没个三五年是消灭不了这些叛军的,如今只要先灭了楚,再要对付其余几个易如反掌,或许不用一年,天下即可大定。
这样一想,众人对韩信越发信服,他宁愿被误解,也要设下此局,引诱楚军入瓮,可见是真心为大秦,为天下百姓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