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妈绝了。”
康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想来想去,确实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
谢广俊居然会找来几个小流氓直接来他家,而且是撬锁入室。
而且是城里的,繁华地段的,高档小区的,方圆三公里内有两个派出所的,蹬自行车十分钟就能到区政府的。
你这是要上天啊。
此时此刻,康德的心情只能用一个字来描述。
草。
不是操,是草。
这事儿简直无稽到近乎荒谬。
法制社会啊大哥。
你还是富二代,你爹还是著名企业家,就不在乎社会影响吗?
但不管怎么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找谢广俊算账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还有这么四个玩意儿要处理。
康德摇摇头,径直经过过来查看动静的那个人身边,走入客厅。
他看向客厅北面的落地窗,窗帘已经被拉上。
然后看了看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茶几上散落的乱七八糟的包装袋与果核,是冰箱里的,老王买的。
“哥儿几个好手艺啊。”康德说道,“都吃饱了?没吃够就多吃点。”
“诶哟,有点胆色啊。”
说话的那个人比起其他三个来,更加稳重自信些,应该是领头的,他眯着眼睛望着康德,就像是狼在打量着他的猎物,眼中透着不屑和戏谑。
这眼神是比较好认的,基本上就是早些年中学学校周围那些混子小流氓看那些在名校上学的学生们一样。
这些因各种原因早早放弃学业、混社会的小混混自认为见过世面,又懂得一些所谓的社会至理,认为规则不足以遵守,拳头可以为自己挣来更多,所以他们看那些老实上学的好学生的目光,就透着一种不屑和优越感,认为对方不过是死读书的书呆子。
当然,他们也一定不会承认,目光中除了不屑之外,还有隐藏的嫉妒。
果不其然,那人随即笑道:“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啊。”
当然,语气中的戏谑是毫不遮掩的。
因为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四对一,四个社会人对一个大学生,压倒性的优势,他们是狼群,而对方只是孤单的一只羊羔,白纸一般。
康德只是一笑:“你们是谢广俊的人?”
那几个人同时笑起来:“不不不,我们不是,我们只是看你不顺眼,所以特意过来教训教训你,你可不要乱说。”
康德摇头道:“别这么警惕,我也不管你们是不是,但电梯里有监控,小区里也有,你们肯定不敢杀了我,就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那几个人又笑。
“康德,是吧。”
领头的人似乎很享受现在这种情形,这源自人类暴力的天性,他喜欢摧残弱小的感觉,也更喜欢逐步摧毁这种有文化的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的心防,让他们认识到世界的真实,认识到社会并不像他们想得那样简单。
于是他笑吟吟道:“你觉得我们是那种什么都不懂、只是拿钱替人办事的流氓混子吗?你也不用吓唬我,我来告诉你后果是什么。”
“哥儿几个是撬锁进来的,这叫非法侵入住宅罪,我们打你一顿,属于严重侵害了你的人身安全,以犯罪论处,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
“如果我们下手重一点,打你到轻伤,这构成了故意伤害,也是三年以下,但如果只是打你耳光,把你脑袋按进马桶里,用打火机烤一烤你的鸟毛,这就是个治安处罚,这就是最终的结果。”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假如换上一身西装,再来个眼镜,说他是个律师,也不能说完全不像。
“就是这么个结果。”
这位流氓头子条理清晰地说道:“我们打了你,羞辱了你,你可以报警,我们会被抓,我们会坦白认罪,我们会向你深刻道歉,甚至主动赔偿,因为我们有钱,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账户里有的是钱。”
“赔偿了你之后,剩下的也够我和我们家人花很久,我们会坐牢,牢里也有人照顾,因为人缘好,我们会积极接受改造,认真表现,争取早日出狱,出来之后,我会重新步入社会,应聘工作,并且在一个大企业获得一个很好的职位,说不定比你这种大学生认真找的工作还要好。”
“就是这么个结果。”
“至于你呢……”
他和煦地笑着。
“我们不会把你打得太狠,我们懂法,我们也是文明人,可我们大概会拍些照片和视频,放到你们学校的贴吧甚至内网,让你们学校的师生都看到,如果这违法犯罪了,那该怎么判怎么判,该怎么赔怎么赔。”
“所以你会成为你们学校的名人,不过我觉得你也没有心情管那些了,因为官司和笔录会折腾你很久,而在你稍稍喘口气、并且为我们受到法律制裁感到欣慰的时候,说不定哪天,又有几个人,在马路上看你不爽,于是就在晚上撬锁到你家,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你再做一遍。”
“甚至还有第三波人,第四波人。”
“就是这么个结果,你要的结果。”
“怎么样,感觉如何?”
他笑着,盯着康德的眼睛,其他三个人也望向康德,试图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到他们想看到的东西,畏惧,恐慌,不信,强撑,软弱。
康德叹了口气:“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
“那恐怕不是小事啊,兄弟。”
那人叹气道:“你说你,为什么要跟有钱人较劲?觉得现在是法制社会了,世界很公道,万事都很干净?”
“人有钱人不跟你计较,是懒得跟你计较,真的跟你计较了,你斗得过人家?连我这种大老粗都知道,法律有滞后性,有漏洞可以钻,何况是有钱人?现在是没有官商勾结这回事了,反腐倡廉搞得很好,国法森严,咱们都知道,可谁告诉你,有钱人收拾你得勾结官员?用不着啊。”
“你觉得你能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可人家有钱人比你更懂法。”
他的笑容既讥讽又不屑:“感觉如何啊,大学生?”
“老实说,挺震惊的,我这种家境比你们好得多、也比你们受过更多的教育、前途必然比你们光明很多的大学生是真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玩法。”
康德望着每一双眼睛,然后指了指门外:“我邻居,富二代,发小,我爹跟她爹也是发小,你说有钱人很厉害,就不怕她家这个有钱人吗?”
“谢广俊让你们来收拾我,吓唬我,就不怕我死咬着他不松口,一定要把他揪出来吗?”
那领头的耸肩道:“首先,我不知道谢广俊是谁,其次,刚刚那些都是我胡说的,被警察抓住,我就说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反正法制社会,也不能刑讯逼供,没有证据,捕风捉影的事情,也不能非要让我招出主使吧?”
“你非要攀咬,也没关系,打官司呗,人家有钱人,花钱找大律师,天天陪你玩,他可以一个月不上班,他爹他妈给他打钱,你呢,学不学习了,找不找工作了,怕不怕挨揍了?”
“哪怕你认死理,硬汉子,你爸呢,你妈呢,你妈是老师吧,我听人说了,就不怕有人去学校闹吗?一家子想不想要安稳了?”
这个人的语气依然很平静,甚至有些苦口婆心。
仿佛这四个人不是上门来作恶的,而是来劝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