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尼尔-莫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到了自己的家乡,上萨瓦省的安纳西小镇,美丽的岛宫城堡坐落于运河之间,河间的露台飘逸着花朵的香气,空气中弥散着清凉的水汽,那里湿润、温暖又舒适,远胜于科莫拉这个干燥、炎热又荒凉的鬼地方。
梦回故乡,他想念家乡的一切。
“wake-up!”
在家乡徜徉的河水与微风之间,传来了这样的呼唤。
他正在享受故乡的清风,却觉得脑袋被人拍了拍,耳边传来英语,呼唤着让他醒来。
不,我不要醒……
“I-need-you-to-wake-up!”
半梦半醒,恍惚间,他看到有人在眼前晃动,然后听到了锋刃破空。
剧烈的疼痛刺入大腿,将他从梦境中强行拉回现实,达尼尔-莫奈茫然望着大腿上的匕首,握着这匕首的手用力一绞。
“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痛楚,从昏迷中苏醒后的茫然,短暂的懵逼中,他还没有回忆起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为什么会被别人捆在椅子上,他下意识抬头,想看凶手是谁,却看到了一片漆黑下的烛光中所映照出来的景象。
脸上迅速褪去血色,达尼尔的眼神凝固了,紧接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伴随着泪水和鼻涕喷薄而出,让他发出充满了绝望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战友,雇佣军的下属和朋友们,都在这里,都在看着他,可只剩下脑袋,一颗颗脑袋摆在椅子上、桌子上甚至还挂在吊扇上垂落,屋里全是血,死者的眼睛中依然残存着挥之不去的绝望和恐惧。
而在这地狱般惨烈的梦魇景象中,坐着一个神色平静、衣装干净的中国人,他拿着一个手机,用支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天啊!救命啊!救命啊!”
达尼尔发出了一阵阵哭嚎。
他终于想起先前发生什么了,剧烈的响声,然后一片黑暗,有人直接冲进了他们的据点,战斗开始,并且很快结束。
他被打晕,醒来之后就坐在这里,被捆住,周围血腥如地狱。
对面坐着一个衣服干净整洁、神色平静友善的年轻人。
“诶哟。”他说道,“我还以为你们雇佣兵都是绝世硬汉。”
手机里传来了法语的翻译。
也许是这电话里传来的翻译声让法国人稍微宽慰,对方好歹是要借助现代电子设备和语言翻译来完成交流的人类,而不是什么嗜血强大的恶魔之类的,法国人哭嚎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要什么!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本来想说——杀你们还要理由吗?”
“但姑且向你解释一下。”
“我刚刚在门口,敲门,你的同伴让我滚,我摘下围巾,告诉他我是中国人,我为一群被绑架的中国人而来,问他们在哪儿,于是对方就要开枪。”
“这嫌疑几乎一下子就定下来了,对吧?”
“然后他就死了。”
“你们都拿着枪,你们绑架了我的同胞和亲人,你们做出了敌意行动,所以我就杀光了你们,这样的逻辑,应该没有问题吧。”
“尤其是你们这种对一个主权国家展开侵略的军队,甚至绑架中国公民,我觉得比起雇佣军,恐怖分子这称呼更适合你们,同样的,日内瓦公约恐怕也不适用于你们吧?怎么样,知道惹到中国人的下场了吗?”
中国人的语气很平静,翻译的语气也很平静,但过于平静了,尤其是这平静与满场的鲜血和头颅形成对比,更添恐怖色彩。
“来自法国上萨瓦省安纳西的达尼尔-莫奈,我知道你是谁,你的下属交代了你的身份,还有名字,你是他们的头儿,这里的负责人。”
“他们并不知道更多的情报,所以他们摆在这里,你最好确保你知道足够多的东西,因为我比较赶时间。”
手机里传来了达尼尔能够听懂的法语。
咄咄逼人。
康德拿出手机,举向对方。
来自父亲分享的相册,被他挑出来的人物照片,公司里的成员,一个接着一个,画面在达尼尔的眼前闪过。
“我为这些中国人而来。”
“我从中国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原因只有一个,你们绑架了我的父亲。”
“我从塞利加尔来到科莫拉,从父亲的驻地追到比亚冈的军营,然后是这里,我记不清我杀了多少人,我也不在乎,我只知道,如果能够达成我的目的,我不介意再杀一百个两百个三百个。”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或者你可以做一回硬汉,事实上,我更希望你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坚定不屈,咬牙不招。”
“然后我就可以摧毁你,摧毁你的一切,然后让你开口。”
“摧毁一个硬汉,让他彻底崩溃,那么他所交代的事实,必然是完整而无所谬误的,而一个一开始就积极交代的,他的供词或许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