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天空炸裂光轮,烟花齐鸣,似乎连海浪都在怒吼。
炸裂的音符奏响着兽人的狂歌。
舞台上电音齐响,咆哮的死亡重金属震撼心灵,熊熊火柱喷涌而出,插在台上、到处都是的大型兽骨内置大功率灯泡,猩红色的光芒邪恶迷人。
光影闪耀,狂暴的霓虹灯四下乱甩,waaaaaagh的气氛当场拉满,负责手动打灯的绿皮咧着大嘴狂嗨,它自认为是今晚最靓的崽。
凶暴的鼓声连绵不绝,绿皮鼓手高举由兽骨和电器件缠出的鼓槌,双臂肌肉寸寸隆起,疯狂地擂动着面前的架子鼓。
那架子鼓同样经过了寻思的魔改,低音鼓面画出恐怖的兽面战纹,整座架子鼓全部涂红,毫无意义的尖角和倒刺缠得到处都是,随着鼓锤的凶悍敲击,装饰在架子鼓表面的诸多灯泡一闪一灭,酷炫无比。
那绿皮鼓手兴奋地张大嘴巴,舌头都吐了出来,伴随着激烈的击鼓,他疯狂地甩动头颅,由二百多个发光二极管编成的脏辫狂放舞动,叼你妈的居然在闪闪发光,这赛博无比的场面引起了一阵阵激烈的嚎叫。
这一身装备是他用本周卫生标兵的福利换来的!凭此在巨圾快乐山里翻找到了足够的配件,并于今晚获得了无上的快乐。
巨圾快乐山——指一座设置在绿皮社区内的电子与机械垃圾堆,那里是绿皮们所向往的圣地,大技霸说好给他们的好地方。
三把吉他激烈扫动,分别迸发火星、电光与冰屑,三个绿皮吉他手身披时髦爆表的战衣,或将光盘编成锁子甲,或者把电线织成夹克衫,但无论怎么样,身上必然要挂上五彩斑斓的灯!
地球的光污染,绿皮的白月光。
贝斯手甩得兴起,抓着腰间的杠杆疯狂转动,背后喷射黑烟,轰鸣声响动,他直接拆开了一个拖拉机引擎!
——并以绿皮那见了鬼的直觉,将这拆开的引擎想办法重新拼接成了一套铁布衫,然后穿在了身上。
在这群魔乱舞的狂响声中,主场抓起了眼前的话筒。
绿皮那嘶吼低沉的地包天口音混上咆哮的重装电音,居然迸发出了一种狂放恣肆的魅力,总之台下的绿皮们嗷嗷狂叫,嗨得飞起。
与绿皮们同乐的,还有少部分诸族人民,并不是所有人都接受这种狂暴的艺术形式,但毕竟有人接受。
矮人们最是欢喜,觉得这种味道很得劲,海员们也愿意来这里狂叫一会儿,而披着斗篷悄无声息来到此间的,则是羞于见人的精灵,尖耳朵们伍德充沛,尤其是军人,其实看不惯国内费拉不堪的靡靡之音。
而误入此间的震旦东渡团一脸茫然。
“……我们这是来到魔门的地盘了?”
“休要胡说。”
但这景象确实很可怕,舞台之下,观众们挥舞着鲜血也似的大型荧光棒狂喜乱舞,仿佛全都被邪法迷了心智,很多震旦人战战兢兢而退,也有一小部分追求个性的人留在原地,享受着这疯狂的宁静。
抛家舍业,踏足异域,接近两个月的海上生活,他们需要释放。
“啊啊啊啊啊……我果然听不来这些。”
“正常,我也听不太习惯——谁都有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强迫自己接受了,我们走吧。”
“好。”
康德拥着黛瑞拉从右边的通道离开,余光里能看到几个兽人手臂缠着红布、走来走去,维护着场内的秩序,他微微一笑。
离开这气氛焦灼的会场,清新的空气钻入鼻腔,女皇陛下舒服地呼了口气,转头皱眉道:“你刚刚说什么?你也听不习惯?”
康德点头道:“对啊。”
黛瑞拉露出嫌弃之色:“但这些东西是你搞出来的吧,为什么?”
“因为兽人们喜欢啊。”康德摊手道,“不去打扰别人,在指定场馆内开办演唱会,也会自觉维持场内秩序,也不鼓动和怂恿听众们去做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既然做到了这些,那我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你不仅没有反对,而且还促成了吧。”
“是啊。”康德笑道,“总要给他们找点乐子。”
他转头看着那高大的建筑。
他只提供了一个框架,确保不会塌掉,装修方面全都是由绿皮们自己动手,而开业之时,康德给这个绿皮专用的演奏会场题了个名字。
“丧嚎轰音堂。”他得意道,“怎么样?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威?”
黛瑞拉撇嘴道:“不想跟你这个野蛮人说话。”
他们离开会场,远离喧闹,声响渐渐平息,黛瑞拉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怔怔出神,迟疑片刻,低声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康德转头道:“嗯?”
“今晚你本来要招待震旦人的,有这样的宴会……你不出现,总说不过去吧?”黛瑞拉说到这里,又瞪了康德一眼,“还有那么多漂亮的震旦女人……你是不是很高兴?女帝还没打算嫁给你呢,就事先送了这么多女人?”
康德叫屈道:“当初是谁说只要我滚回震旦,就替我跟女帝做媒的?”
话音刚落,便又吃了一肘子,黛瑞拉喊道:“那是政治圈套!是我的计谋!当初纯粹是要骗你哄你的!不行吗!”
她竖眉怒视,凶巴巴的样子。
康德不禁笑了起来。
在他所认识的女孩子中,黛瑞拉的性格最是好玩,唯有在她面前,康德能够始终保持战略主动——因为这家伙太好懂了。
比男人都好懂。
好懂到了恋爱动画和GALGAME里的套路都可以直接运用的地步。
他望着对方,挑了挑眉:“哦哦——也就是说,你之前在骗我?”
黛瑞拉的脸上闪过了不安之色,眼神向旁边撇去,又不自觉地偷瞄康德的表情,嘟囔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你当时还是敌人来着,当然要用一些手段……当然现在已经不会了,早就不会了!”
康德沉思道:“哦,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当时你骗我说,只要投诚,便有震旦女皇嫁给我,但那是骗我的,那我当时如果投诚了,发现这是假的,没有女皇,你打算用什么来赔我?”
“……”
黛瑞拉下意识想要作答,忽而面颊染上胭脂色,她意识到这是来自可恶震旦人的又一次戏弄:“想得美!就应该给你拴上链子关在皇家地牢里!”
“生气了?”
“哼!”
“真的生气了?”
“你要是暮月的臣民,我早就把你流放到极地冰原了!”
“那你想见我时得跑很远啊。”
“谁想……啊啊啊啊你再说!”
“生气了?”
“……”
“吃全家桶吗?”
“……吃。”
于是威严满满、统御万里海疆的暮月女皇,捧上了开封菜全家桶。
“所以……不回去吗?”
“啊?”
“虽说用这一场全城的庆典,让东来的震旦人迅速融入这座城市、产生认同感,确实是一招妙手。”
黛瑞拉吃完了一块原味鸡,将骨头随手一抛,鸡骨凭空自燃,凤凰火焚尽一切,将那鸡骨化作灰灰了去。
她转回头来,望向康德:“这种情况下,你也不用抛头露面——但既是庆典,那就是全城的庆典,除了民众和军人们,还有震旦使团的高层,你麾下的大臣和将领们,以及……哼,你的亲!密!伙!伴!们!”
美丽而不失威严的眸子盯紧康德:“不出现真的好吗?”
康德回望着黛瑞拉,不说话。
他的视线集中在女皇陛下的脸上——准确来说是嘴。
贝齿细白,樱唇粉嫩,蒙着一层炸鸡的油光,不显粗俗,反而更加可爱,长得漂亮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都说吃饭是一种享受,但康德觉得,看人吃饭更是一种享受。
黛瑞拉是精灵。
是皇族。
在异界,精灵是几乎一切贵族文化和礼仪流行的起源。
作为天选种族,她们寿命悠长,高傲自矜,创立了极多的功业和成就,整天闲的没事干,只能想着如何装逼的事情。
诸多繁杂的礼仪和仪式就是装逼的一环,这意味着精灵的礼仪繁琐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行走跑跳,饮食坐卧,甚至连一根小指头的摆动幅度都要注意,而黛瑞拉作为精灵皇族,更是被以最高标准要求和教育,她正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最终成为了暮月的皇者。
这意味着从小到大的教育和训练,已经烙印至灵魂深处,成为本能。
令人发指的礼仪教育虽然看起来既吓人又繁琐,但具体反应在实处,就是惊人的美感,精灵绝美的仪态风姿配合着千锤百炼、设计精巧的形体动作,使得皇者的风姿倾倒众生,一眸一笑,风华绝代。
现在,只有康德一人能领略这万种风情。
糖葫芦,薯片,辣条,乃至现在的吮指原味鸡,无论多么平民多么大众的食物到了黛瑞拉嘴边,仿佛都焕发出宝物般的光彩,被绝美的女皇以极尽优雅美好的姿态慢条斯理地食用,就像是在品尝最华美的佳肴。
康德看在眼里,都为那些鸡感到高兴——真是死而无憾。
他注视着近在眼前的黛瑞拉,倾国女皇的嘴角沾着一点炸鸡的碎屑,这胜过了世间最华美珠宝的点缀,令如仙的倾城坠落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