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原野上喊杀声震天时,潼关内也是人来人往。
实际上,李自成对这一仗并不看好。
北路阿济格率领三万骑兵从延安南下的消息,如同给了他当头一棒。
延安至榆林一线,虽然还没有失守,但却无法阻挡住阿济格的三万铁骑,一旦被阿济格和多铎合围,就连撤退也成了难事。
退一步来说,就算阿济格不来合围潼关,西安防备薄弱,也难抵挡三万清军的进攻。
如果不是那一夜突袭取胜,再加上李自敬态度坚决,非要再试一次,或许此时的大顺军就已经在南撤途中。
前几日李自成亲率马步军出关列阵,曾亲眼见到多铎这一路清军的战斗力。
那时候打不赢,如今刘宗敏只带中军前往,那就更打不赢了。
在李自成不断的命令下,刘宗敏领中军出战时,关内的大顺军已经在拔营,将粮草辎重打包,准备撤离。
关内死气沉沉,身着各色箭衣的大顺军士卒正在收拾营帐,清点各式辎重装车。
只等中军败回的消息,大顺军便会毫不犹豫地如同历史上一样,放弃潼关,南撤回西安。
然后便是放弃关中,退走武昌,李自成身死九宫山的败亡路线......
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历史,到底能否改写?
巫山伯马世耀身着青色箭衣,站在金陡关上凝望。
数里外的战场喊杀震天,即便不是身处战场,闭上眼睛亦能感受到那惊心动魄的血腥场面。
身负重伤的中军士卒一个接一个的被抬回关内,每一个身上都是触目惊心、血肉模糊。
凄惨的哀嚎声到处都是,那些二把刀的随军郎中,更是手忙脚乱,被鲜血刺激得瘫软在地。
马世耀亲眼见到,一名被砍掉手臂的中军老本兵,惨叫着被抬到关内,沿途不断的折腾,很快没了声息。
在他的担架下,黄沙都被染成了赤褐色。
争吵声、哀嚎声、哭泣声,这就是此刻金陡关内的主旋律。
城墙下,千余名前营的顺军士卒正在热火朝天的干着,一条隧道从城墙下远远而去。
不知怎的,马世耀忽然嗤笑一声。
“天真。”
穴城法,说的高端,实际上不就是挖隧道?
这种战法其实在农民军中早就用过,算不得什么新鲜事,而且他们不止用过一次。
李自成攻洛阳,张献忠攻重庆、成都,都是用的这种战法。
但要看打的是谁,在马世耀看来,这种挖隧道的战法只是在围城的时候才有用处。
多铎也不是傻子,远望沟前的数里平川,到处都是清军哨骑,他们也不都是聋子。
一条横亘数里的隧道,真正要起作用,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哪是那么容易的?
很多顺军将领其实都和马世耀一样,不是不知道这套战术,而是打心底里就觉得,这根本行不通!
只有李自敬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将军在看什么?”
面对一名老本兵的询问,马世耀没有回话,只是收起目光,转头看了看忙碌的关内场景。
“准备的怎么样了?”
那老本兵不敢怠慢,立即说道。
“都差不多了,辎重已经装车,粮草能带的都打包了。”
“只是将军,金陡关地势高,我们真要放弃金陡关,退回去守东城门吗?”
马世耀闻言抬眸,静静环视眼前的山谷深林。
“你以为我想就这么放弃金陡关吗?”
“眼下大军就要南撤,陛下只留七千人给我,要我尽量拖延清军入关,七千人、七千人啊!”
“潼关十二连城,七千人连城垛都站不满,你叫我怎么守?”
那老本兵眼神黯淡,沉默半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