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杨老头的丧事,杜乘锋在忘忧乡又耽搁了几天。
严格来说,这其实不算是杜乘锋第一次体验死亡,毕竟他自己手底下的人命就有不少——当然,这些都是敌人,所以严格来说不太能算,不过就算是亲近的人,李木匠也一样曾经被杀死过一次。
不过那一次,凭借着众人的愿力,和他心中那股不承认现实的执念,他终究还是做到了将李木匠复活。
可这一次的话……
他终究还是没有用类似的办法,把杨老头复活过来。
他不是没想过再来一次,但思前想后之下,却总觉得没大必要。李木匠那次死亡纯属意外,但杨老头这却能算是寿终正寝——所以杜乘锋也就没有再去做这件事了,而是正常的安排杨老头入土为安。
一定要把这老头从死亡中拉回来的话,或许事情还会变得更麻烦,毕竟李木匠现在的存在状态,就已经很是离谱了。
李木匠眼下到底算是死了还是活着?杜乘锋其实也不太清楚,或许李木匠确实是死了,眼下的李木匠只是一个寄托着思念的木头空壳,但李木匠或许也还活着,毕竟他感受到的那份心意也不是假的。
所以死亡到底是怎么回事?活着又是怎么回事?
若是以前的杜乘锋,会理所当然的说,死了就是死了,活着就是没死,毕竟在唯物的世界观里,死和活是很好区分的事情。
但是随着杜乘锋对这个世界愈发了解,愈发认识到这个世界中的唯心本质,死和活之间的界限,也就越来越模糊了。
“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哪怕在操办完杨老头的丧事,回到钓鱼老头的洞府之后,杜乘锋看着面前的水池,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说杨老头的寿终正寝是死亡,那么变成木头人的李木匠会不会有寿终正寝的这一天?如果说在这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也存在寿终正寝这种事情,那为什么南陈太祖能活这么久?
还有那些诸多妖怪们,还有天上这些所谓的“星君”们,他们是怎么突破寿命的桎梏的?
又或者说,在这个见了鬼的唯心世界里,寿命这种东西,真的能算是桎梏吗?
“我对这個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池塘边上,杜乘锋忍不住叹了口气。
亏着他还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可谁能想到,他知道的越多,就越是感觉自己知道的还是太少。
他好像,还是当初那个井底之蛙。
这样的沉思持续了足足两个月,在这个过程中,杜乘锋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甚至一度忘了时间的流逝——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生死之上,他的脑海中翻涌的全都是他见过的那些死亡案例,可越是想要从这些死亡中探寻到本质,他就越是迷惘。
这份迷茫甚至不止是他自己,就连过来他这边串门的郊狼,也是一脸迷惑。
“你不是说不喜欢这个环境吗?”
被叫醒的杜乘锋抬起头来。
“怎么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事倒是小事,就是你这个情况……”
郊狼绕着杜乘锋转了一圈,表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心境不稳到这个地步?你不是早就下去了却尘缘了吗?怎么你……这是一个人都没带上来?出什么事了?”
“我这……哎。”
杜乘锋叹了口气,随后便将自己的遭遇大概说了一遍。
“人没带上来,其实没什么事,人各有志,大伙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主要还是看到熟人死了,心有所感,所以才会,就,你懂我意思吧?”
“大概能懂。”
郊狼点了点头。
“原来是生死关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你居然连这一关都没过,这简直……不过也是,毕竟你的路子不算太正常。”
“生死关?”
杜乘锋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特殊的词汇。
“这是什么?”
“这个……只是靠说的话,比较麻烦。”
郊狼想了想,干脆发出了邀请。
“要不伱来我的洞府吧,我演示一遍给你看看。”
“也行吧。”
杜乘锋也觉得自己这样闷头想下去不是办法,干脆便跟着郊狼一路飞了回去。
只不过这一次,郊狼却没有带着他在那片丛林中过多停留,而是带着他一路往前走,直到走出了这片丛林。
而在拨开面前的草木之后,出现在杜乘锋眼前的,是一座看起来颇为陌生的大城。
“这……”
搜寻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杜乘锋一时间却想不起有什么东西能对得上号。
但一旁的郊狼,却给出了答案。
“这是大景的都城,也是我年轻时候生活过的城市……你看,那个就是我。”
“哪个?”
杜乘锋定睛一看,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四肢健硕,皮肤黝黑的身影。
只不过和杜乘锋预料的不同,这个身影并非是身穿将甲,而是套着一身老旧的布衣。
“这是我刚跟那老翁认识,但是还没飞到天上的时候,当时的我其实也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天,毕竟天上虽好,但地上终究还是熟人多,就算能飞上来,心里也终究会有不舍……但是也就是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不远处那个年轻的壮汉,便一路走向了皇宫的方向。
“皇帝死了。”
“嗯……”
杜乘锋看着远处的画面,微微点头。
他可是还记得,这郊狼说过的,这大景皇帝虽然三番两次刺杀这个郊狼,但同样也是这郊狼最为信任的挚友。
很显然,即便那大景皇帝再怎么下死手,这郊狼心中仍旧念着朋友的情分。
“倒不是什么情分不情分的,主要是他又杀不了我。”
听到了杜乘锋的感叹之后,郊狼颇有些不好意思。
“要是他能打得过我,那我肯定也会火力全开,不过差距实在是太大,我都犯不上跟他置气……算了,还是接着往下说。”
郊狼挥了挥爪子,他们眼前的画面就被迅速拉到了皇宫之中。
年轻的布衣将军已然走到了华贵的棺椁前,一众护殿军士们当然会冲上来围堵——但那年轻的将军只是随手一掌,这些军士们便尽皆飞了出去。
这是实力上的绝对差距,年轻的将军是大景朝的最强者,他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眼下没有任何人能奈何得了他。
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所以你特意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吗?”
杜乘锋的脸色开始变得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