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是肯定不用谢的,萧君泽只能在心里心疼了自家贺狗二秒钟,于是便接受了萧衍的示好,哪怕这个效忠显得不情不愿仿佛亏了他一个皇位一样。
居于石头城中,萧君泽没有立即回到建康城的皇宫里,而是,和萧衍商量着,把禁军的军头们换防一批出去,用上新挑的乡勇,然后才搬去了历阳书院的行宫之中。
这不是不相信萧衍,而是不想中间有些没眼力见的,弄出麻烦来。
做为回报,萧衍也把身边跳得特别厉害的属下遣散到州郡之中,做完这些,萧君泽这才有空去见自家舅舅。
建康城外,一处山明水秀的庄园之中,披着的白色棉袍的魏知善拿起听诊器,摇摇头,对坐在一边的萧君泽道“这心衰之症,向来无药可医,国舅这病是胎里带来的,这些年也算是不易,差不多,也该去了。”
萧君泽皱眉道“就真的没办法了么,我当时告诉过你的,硝化甘油,到现在都还没有做出来么”
魏知善幽幽道“这个,我也试过,但出来的药,完全没有你说的效果,一直没有进展,我便没有更钻研下去了。”
这些年,在魏知善的主导下,医院更多的是提取一些中药里的有效成分,比如那个柴胡露,比如大蒜素,还有臭蒿草里的抗瘴药,这个宝库太大了,以至于医药的成就一年能出好几个,如今各种药剂几乎是价格最高,利润最大的行业,各大世家,还有各个书院,都在投入大量的人力研究,相比之下,萧君泽要求的那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甘油,他们哪有心思投入心力呢
要知道,当初陛下非常看重,提出构想快二十年的蒸汽机到现在还只是个简单模型,离盈利还远着呢。
萧君泽看着一脸理当如此的魏知善,无奈地挥挥手,让她下去。
魏知善于是收拾起东西,带着药箱离开了,她的事情非常多,早就不出诊了,要不是看在陛下的面上,根本不会过来。
萧君泽看着床上的舅舅,后者脸色苍白,脸上却带着一点微笑,看大夫走了,这才缓缓道“陛下不必为我担心,这些年,能看到你纵横天下,收拾山河,已经是我想都不敢想的福分,只是这次,您不该回来的。”
“又不只是为你回来,”萧君泽皱眉道,“萧衍不接我招,他要是真的告老还乡,这南国必然生乱,现在还不是时候,要乱,也得是我稳固北方诸地后,再乱不迟。”
谢澜笑道“陛下啊,萧衍只是吓你罢了,他哪里会告老还乡,他身子可强健着呢,还想给他女儿求嫁您的子嗣,怎么会在这时退让”
萧君泽一怔“他如此敢想”
这老头,居然敢垂涎他的狗狗,回头可得把这事放心上。
谢澜点头“这是自然,就算是我,也不是没想过将族女嫁给您的孩儿,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萧君泽摇头“想得太远了,你最近没法做事,族里哪个儿郎能当大任的,告诉我,我让
他跟在身边,看能不能培养一番”
谢澜笑了笑“陛下不必如此,族里族里还真没有几个能挑大梁的人物,您在,只要谢氏不做下恶事,便无人会去招惹,至于将来,我不过血肉之躯,又哪能管得到身后之事呢”
萧君泽看他如此看得开,皱眉道“行了,你还没死,交代什么后事,说不定还能再撑上些时日呢。”
谢澜看他不喜提这事,便换了话题,说起了他不在时,南朝如今的商贸与庄园主们的争端。
自从纺机大规模装备后,南朝权贵们当然没有放过这样的赚钱机会,但随后发现,因为织机太多,麻布价贱,许多用重金购来机器的工坊反而赔得厉害。
南国各地,士族权贵庄园是税赋大头,他们的庄园里小铁坊、织机、绣娘等等,都因为各地的大坊而亏损严重,很多的工匠私逃,他们基本只能靠着种植桑麻来维持生活,加上南国这些年奢侈成风,越来越入不敷出。
“这些年来,东吴旧地、江州、越州、广州,都有大量的庄园破产出手,”谢澜对这些十分清楚,“太湖之地还好,庄园兼并十分容易,但会稽、江州却是在闽越丘陵群山中,山林田地破碎,那些庄园便极难出手”
他讲了这些年因为廉价布、农具、油、糖的大量冲击,庄园经济难以维持,大量原本属于士族的奴仆不得不自谋生路,一部分人跟着船队出海,试图在海外开垦,但南洋天气恶劣,许多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所以奴仆价格又上涨。
总得来说,基本就是破产庄园主们想把奴仆出售给海外开垦的大商们,但这些奴仆可不是死人,时常为了不出海,而反抗主子,于是江州、广越之地的奴变越来越厉害,惹得东吴旧地的士族们为了安抚奴仆,也不敢克扣太过。
南朝如今的局面,看似平静,其实是在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上,奴仆与庄园主们的矛盾,几乎已经要到了实质化的地步。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些没有主人的平民们,现在的生活居然比他们这些有主子的奴仆更好了
原本,因为南朝的盘剥,没有主家的保护,普通自耕农几乎要承担远高于庄园奴仆的税赋,而奴仆们,虽然没有自由,但有主家庇护,生活得要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