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奴嘿嘿直笑,果然连连摆手:“将军说笑了,我就随口这么一说,就算真有那我也不能去拿,掘坟可是要倒八辈子霉的缺德事。”
霍去病微微一笑,顺手添了根枯枝到火中,此时四周已完全暗了下来,天上一轮新月如钩,淡淡光芒洒下来,周遭树影斑驳。
“那小子不会是迷路了吧?”良久不见缔素回转,赵破奴不由有些担心。
霍去病以为他说的是子青,双目望向往暗黑林中,口中淡道:“象他那般的性子,便是迷了路也能找回来。”
“……”赵破奴听不甚懂,“他性子怎么了?”
“缔素撒了谎,他说是他救了那小子,其实是那小子救了他,当时我看得清清楚楚。”
赵破奴怔了下,这才明白霍去病所指的是子青,遂回想道:“可你问他的时候,他承认是缔素救了他。”
霍去病捅了捅火堆,盯着火光出了一会儿神,道:“像他这样的年纪,哪来这样的沉稳……”子青身上有着与年纪出身极不相称的某种东西,这让他疑惑不解,却又无从寻找缘由。
赵破奴笑道:“这我不知道,不过这话若是用在将军你自己身上,倒也行得通。”
正说着,林中传来脚步声,同时还有一股淡淡的略带辛辣刺鼻的味道飘过来,霍去病与赵破奴相视一笑,皆知道是高不识来了。高不识嗜嚼苦柯,随身常带着,身上也有股长年不散的苦柯味,走到何处,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味。
“老高,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玩意戒了?”赵破奴提高嗓门,笑着喊过去,“亏得我先抓鱼,否则就你这么大的味,早把鱼给熏跑了。”
林中传来一阵爽朗大笑:“赵破奴,上回你小子上我那里,靴子一脱,八里地的蚊子都跑光了。我没挤兑你,你倒还来挤兑我!”
说话间,一个高大人影自林中出来,缔素跟在后面,愈发显得小鸡崽子一般。
“将军!”高不识向单腿盘在石上的霍去病行礼。
霍去病笑着指了指旁边的石头,示意他坐:“那玩意吃多了没好处,能戒还是戒了吧。”
高不识哈哈一笑,挠了挠连腮胡须,连连摆手:“嚼了二十多年,戒不了,戒不了,要我戒它,那就跟要了我命一样。”他见赵破奴早已把鱼穿好,便拿了到火上炙烤,又自身上掏出数个瓶瓶罐罐,飞快且依次有序洒到鱼身上,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赵破奴拿过个小罐,在鼻端嗅了嗅,笑道:“这个闻着最香,给我算了。”
“拿去便是。”高不识大方得很,“你们中原人虽说会吃,但论起炙烤用的香料,实在少得可怜,还不及匈奴的一半。”他是匈奴人,因匈奴部落间的不和,受到伊稚斜的排挤,早些年便已归降了汉廷,颇受重用。
赵破奴笑道:“要不将军怎么惦记着叫你过来呢……对了,此间无酒真是可惜,这烤鱼下酒,可是人间美味。”
高不识哈哈一笑,起身到马鞍袋里掏出个满满当当的皮制酒囊,抛与霍去病:“马奶酒,将军你可喝得惯?”
霍去病不答,只管伸手接住,拔开塞子先饮了一大口,这才递给赵破奴。
林中悉悉索索作响,高不识转头喝道:“谁啊?”
只见子青低着头抱着捆树枝转出来,缔素忙上前接过来,把树枝抱到火堆边上,勤快地添加着。
霍去病瞥了眼子青,后者不知在何处摘了些浆果,马儿挨在她手心上正吃得欢。子青虽喂的是他的那匹寻常马儿,但自己那匹玄马看上去眼馋万分,直往她跟前凑。
“瞎喂什么呢你!”他起身大声叱道,“野地的东西岂能给马乱吃,有毒没毒你都不知道!万一马有个好歹怎么办?”
乍然间见霍去病怒起,莫说缔素,便是赵破奴与高不识也骇了一跳,连忙起身望向子青。
子青自然不能再喂下去,只得垂手回道:“禀将军,此果无毒。”
“你怎知无毒?”
霍去病皱眉大步走过去,自她手中夺过浆果,此果不过小指头大小,通体紫红,却是他从未见过之物。
高不识拿了几个,在火堆旁细瞧,过了会儿笑道:“将军放心,此果在匈奴唤作火莲珠,马儿馋它如琼脂玉液,偏偏甚是稀少。我只知道,怀了崽的母马吃这个最是好。”
闻言,霍去病方才放下心来,朝子青道:“你的马怀崽了么?喂这个……你瞧你这点出息。”后一句话却是对着他那匹玄马说的,玄马早已将头探到主人肩旁,迫不及待地将他手中的浆果吃了个干净。
拍掉手上残渣,他复坐回去,见子青仍垂目而立,开口唤道:“还干站着做什么,过来坐下吧。”他所指的是他旁边的地方。
子青当他是泛泛一指,并不作真,只在缔素旁边拣了块石头坐下。
见状,霍去病也不好再说,盯了她几眼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