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如是当年元皇后出嫁时的陪嫁丫头,后来又陪她进宫。元皇后殡天后,她又到了景昌宫服侍五皇子,是景昌宫里第一女官。五皇子出宫建府时她也出了宫,后来五皇子去西境,她就留在京里打理着王府,府里上下人都服她。她一辈子没嫁人,为人端肃了些,对下人也严厉,却并不弄权,很得五皇子敬重。
五皇子久不回府,使唤惯了的都是侍卫小厮,这会子过了戌时忽然使人传她过来,待她到了明远殿,隔着西间的帘子请了安,就听五皇子声音平稳地道:“如意姑姑,请进来吧。”
如意撩了帘子进了西间,见五皇子站在百宝阁隔出来的暖阁里,神情虽然平静,却掩饰不住额头密密的细汗。手指了下暖阁内的雕花大床,“劳烦姑姑,帮她把衣服穿好。”
如意几步走进暖阁,顺着五皇子手指看去,就见床上躺着一位玉簪束发的美貌公子,脸颊玉雪一抹胭脂色,身上胡乱盖着一副锦被。便听得五皇子垂目看着地面低声说道:“这是定国公府的……女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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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韩十一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她揉着还有些昏沉地头,翻了个身躲避照在脸上的阳光,好一会儿才慢慢想起些什么,心中一凛,迅速坐了起来,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还是昨天那一套,发簪也不曾褪了,这才稍稍安心,打量周围环境,这屋子里的摆设她已熟的很,是在五皇子府明远殿的西间卧房,想是五皇子把自己带回来,随手给扔到了这里便不管了。万幸没有个丫鬟太监的多事帮她换了衣服。
待到韩十一洗漱妥当再次坐在五皇子的餐桌前时,被告知自己吃饭,她习以为常,一口汤都没少喝,吃饱独自去了国子监,不管怎么胡闹,书还是得去读。
韩十一不情愿地再次出现在国子班上课的东厢房时,就见后排的王仲钰没精打采地歪在桌子上。因前一天自己从树上掉下来时,王仲钰还试图拉过自己一把,韩十一对他的印象有了些改观。虽然这个意外很可能跟王相有关,但是王仲钰可能并不知情。
至于王仲钰,他心里是有些烦闷的。昨天回到家里,他急匆匆想要找父亲问个清楚,偏王相不在府中,直到丑时初才疲惫地回来。见儿子正在书房里一脸寒霜地等着自己,还没等王仲钰质问,到先发了一顿脾气。
王相本来计划的很周祥,想趁着王仲钰和韩十一这次胡闹,制造一起意外,既能给韩家一点教训,又不会让他们抓到把柄。然而偏偏五皇子身边有高人,不仅韩十一毫发无损,那两个江湖人也在逃出几十里后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虽然这两个人连拿的是谁的银子都不知道,即便是被抓到了,也连累不到自己,但毕竟事情落得如此被动,向来呼风唤雨无往不利的王大丞相很窝火。
可是回到家来,还要面对儿子的冷脸,一向以温润儒雅示人的王相爆发了,当然他并不承认事情是他所为,不是他不信任王仲钰,而是觉得王仲钰头脑简单经验不足,让他知道的太多容易坏事。当然他心里还有一个更深的理由,就是万一将来二皇子不能登上大位,那时不仅二皇子和皇后不能善终,他也必然被株连,那时王仲钰知道的越少罪责就越轻,若是祖宗庇佑,兴许还能保下王家这一点血脉。
王仲钰自然不知道他爹心里这些弯弯绕,他知道他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二皇子,但是至于他们的具体行动他一概不知道,也从不关心。他从少年时起,就对人生的意义有了疑问,父亲和先生们所讲的为官做宰建功立业到底有何意义?不还是人活七十古来稀,躲不过衰老疾病和死亡吗?那些圣人所言的造福天下人就更奇怪,他自己也是天下人之一啊,为何要折磨自己为别的人呕心沥血呢?就为了名流史册?图那些虚名不也是一种贪欲?至于振兴家族绵延子孙他就更不在意,他不认为自己的血脉有多么了不起到还需要些子孙来延续,自己的子孙于自己也算是陌生人,跟街上的路人没有区别。好吧,在这一点上他无意中做到了天下大同,一视同仁。
然而这样的想法毕竟是离经叛道的,他在几次试图表达自己的想法而遭到父兄的打击后,他懂得沉默了。但是他还需要一些发泄,于是他把这些思想都写到了他的话本子里。那些小人物,那些世人眼里的下等人,在他眼里与王子皇孙达官显贵毫无区别,他从不看轻这些人,而借由他们的故事,抒发着自己对生活的看法,权利地位富贵,这些本不值得毕生图谋,人应该顺从那些最真实的欲望和情感。也可能正因为这样,他的每部话本子都卖得都很好,还有戏班子稍作修改,编出一出戏来到各府上演,听说后宅女眷们都很喜欢。
王仲钰和韩十一都没能低迷太久,很快被廖吉昌和顾万给搅乱了。那两人一进门就凑到王仲钰桌前,低声汇报最新消息,原来今日刚开城门,二皇子就的车队就进了京城,更令人震惊的是,二皇子是被抬着回来的,他在京东三十里外的大屋镇遇袭,受了重伤。
韩十一听到这个消息立时警觉起来,二皇子遇刺,最大的嫌疑人是谁?北境的北魏?西境的柔然?然而她知道这些都只是摆到台面上的猜疑,皇上和满朝文武乃至稍微关心点时局的大梁百姓,都只会想到那个人,那个二皇子夺嫡最强的对手,元后嫡子五皇子陈延易。
韩十一看了眼五皇子空荡荡的座位,她想出了这事,怪不得他今早不曾出现,今天怕是也不会来国子监了,搞不好他此时正急着回应各方的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