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剜了?陶大奶奶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去看田父:“岳父大人,你这么做事?,是不是有些不妥?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田家女嫁进陶家来,那就是陶家人……”
说到这儿,他神色渐厉:“一无休书二不曾和离,公婆和丈夫都没点头,哪个敢接她走?!”
田父不气?不恼,笑呵呵的往后一让,璐王府的管事站了?出来,充分演绎了什么叫狐假虎威,什么叫狗仗人势:“这是王爷的意思,你要是不服气?,就找王爷说去!”
田父作个揖,道了?多谢,又为难道:“路管事?,陶家说的也有些道理,一无休书二没和离,我这会儿把小女接走,以后怕是……”
路管事?就是先前帮田父通传的璐王亲信,旁观了?全程,知道王爷要给田家女说媒的事?儿,这要单单只是田家的事?,他未必肯费心多管,但是王爷发了话,这事?儿就一定得办的漂漂亮亮。
当即就叫人取了?笔墨纸砚来,向陶荣道:“写和离书,马上!”
陶父与陶夫人俱是面有怒色,陶荣更觉大失颜面,陶初晴看不过去,愤愤不平道:“你们欺人太甚!”
路管事?一个眼神瞥了过去,寒光凛冽:“写!”
民?不与官斗,商人更不敢与官斗,更别说是王爷了。
陶荣被他冷冷看着,肩头仿佛压了?两座大山,额头青筋迸出,死死的捏着笔杆,匆匆写就了一封和离书过去,签上名字,按个手印,发泄似的扔到了田家父女面前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今日总算是领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田父眉头一跳,脸上笑意微敛,田家儿子气?不过,想要分辩一句,却被陶大奶奶拦住了?。
“夫妻的确是同林鸟,但是两只鸟谁也不欠谁的,总不能你家那边起了火,就把火引到我家林子?里边去!”
她冷笑道:“债是你爹欠的,事?情是你办砸的,献女进王府去希望王爷开恩、是你妹妹把?王爷惹恼的,本来姑姑那儿还能帮上点帮,结果姑姑被你娘跟你妹妹气?走了——祸事都是你们家人惹出来的,到最后逼着我吸娘家的血还债,这还有天理吗?就你们家这做派,我很?难不飞啊!”
陶父跟陶夫人板着脸一言不发,陶家兄妹也是讪讪。
田父见好就收,吩咐人去搬运女儿东西,该带的都带走了,便谢过路管事?,辞别陶父,带着人和东西浩浩荡荡的离开。
那行人的身影刚刚消失,陶荣便再也坚持不住,两腿一软,跌坐在地,大骂道:“愚妇势力,贪慕虚荣,田家也狡诈,一见陶家势不如前,便脚底抹油溜了?……”
陶夫人听得难过,不禁别过脸去拭泪,陶初晴也小声抽泣起来。
陶父环视一周,见全家人都跟打了?败仗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便强撑着振奋起精神来:“王爷只给了?三天时间,哭于事?无补,还是该想想怎么办才好。”
陶父跟陶夫人之前说只能挤出来十万两银子,这纯粹是在卖惨,金器损毁了?,但金子?还在,这就是本钱,至于绸缎,饶是损了?品质,但降价销售,也不愁没有门路,之所以没那么办,到底还是贪心不足,想等等,再等一等,说不定到最后这笔债就不了?了?之了?呢!
只是这时候洛阳令都派人围住陶府了?,性命危急,陶父跟陶夫人也无心再去耍小聪明,能换钱的都盘算一遍,现在居住的宅子?卖掉、连陶夫人帮女儿准备的嫁妆都算上,还有个二十五万两的缺口补不上。
怎么办?
陶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妹妹家,妹妹出嫁时候带了价值三万两的嫁妆,妹婿在王府做管事,这可是体面人,祖辈积蓄的应该也不少,打发人去登门,陶氏见都没见,就叫给轰走了?。
陶父有些吃惊:“怎么会?妹妹她不是这种人啊!”
陶夫人跟陶初晴有些心虚的对视一眼,没敢吭声。
陶父抓着头发,疲惫的跌坐到了椅子?上,半晌之后站起身来:“我亲自去一趟!”
陶父到了妹婿家门口,就被拦住,说是家里有事?,不便见客。
陶父心知这是托词,如何肯走,在外边梗着脖子?等了?半个时辰,从里边走出来个小丫鬟,说是夫人请他进去。
到底是自己有求于人,陶父饶是心有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跟着那小丫鬟进了?屋,门帘一掀,就嗅到一股掺杂着血腥味的浓重药气,再往里一瞧,妹婿趴在床上,脸色蜡黄,尚且昏睡不醒。
妹妹坐在一边,上一次见面也没隔多久,她脸庞却显而易见的瘦了,精神也不甚好。
见这情状,陶父先自软了?三分,没敢提借钱的事?儿,先问候说:“妹夫现在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的?”
陶氏眼眸无神,看了?哥哥一眼,道:“就那样。”
陶父见她这样冷淡,心也凉了?三分,兄妹俩你来我往的说了些车轱辘话,陶父终于硬着头皮,点明了来意。
陶氏笑了?,气?的。
“哥哥,你看看我这个家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你怎么能张的开嘴问我借钱?事?情刚发的时候,你跟嫂嫂跪在我面前,说大家都是骨肉至亲,我没法不管,再三求了?夫君将这事?瞒下,又拿了三万两银子回去,可到头来我得了?些什么?”
“夫君挨了五十板子,几乎丧命,娘家那边呢,也没落到好!是,是我出口提议把?初晴送进王府的,可最后答应这事?的不是你跟嫂嫂吗?商家女能进王府侍奉,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福分,既能保全陶家,又能给陶家一个依仗,我又是为了?谁?”
陶父听得出妹妹话里的埋怨,又感觉她不愿为娘家出钱出力,心里边存了?几分怨囿:“可要不是初晴入府,妹婿这时候还在大牢里出不来呢,妹妹,你这么说,只怕有失偏颇吧?”
陶氏没想到哥哥会这样讲,着实一怔,回过神来之后,哑然失笑:“我原以为那些话是嫂嫂和初晴想的,没想到连哥哥也有份!”
说罢,她厉了?神色:“哥哥是在跟我算账吗?觉得我夫婿是初晴救出来的?天可怜见,初晴这样有本事,能说动王爷,将我夫婿从大牢里放出来,怎么就不知道说动王爷开恩,宽恕她娘家人?!怎么就被一顶小轿完璧归赵,重新给送回去了?!”
“——你听着,”陶氏怒道:“我夫婿能被放出来,是我厚着脸面拿了传家宝去求王爷面前的管事,千求万求,说尽了?好话才办成的,跟初晴有什么关系?!”
陶父被她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说了一通,脸面上着实挂不住,讪讪笑道:“是我不好,话说的急了,妹妹别生气?……”
“话说的急了?我倒觉得那全都是你的真心话!”
陶氏冷笑道:“哥哥,我开口提议叫初晴入府,为的是谁?我跟夫婿破财的破财,伤命的伤命,为的又是谁?当日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今日前倨后恭是又是谁?我之前以为是嫂嫂糊涂,才说那些个话叫我伤心,现在再看,未必不是你默许放纵的!嫂嫂忘恩负义,固然可恨,但如你这般当面装老?好人、虚伪哄骗,背后捅刀算计至亲的,才是真真可恨!”
陶父变了神色,面有羞窘:“妹妹……”
“当日是我眼瞎心盲,我认了!那三万两你怕是还不上了?,我也不要了?,就当是报答了?陶家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陶氏端茶送客,面笼寒霜:“你走吧,别叫我说出更难听的话来,自此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要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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