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帝和文武百官都被虞衡的奇思妙想给惊呆了,活了这么多年,就没听过有人要把爵位传给闺女的,这是哪门子的奇葩?
在其他人看来,自来男子为天,女子为地,男主外女主内才是主流,闺女都是给别人家养了,顶天在家娇养十几年,再给她一笔丰厚的嫁妆将她嫁出去,这就是难得的疼女儿的家庭了。先前虞娇出嫁时,京城多少人羡慕虞娇,就是因为她的嫁妆都丰厚,这才是女子在夫家的底气。至于家里的财产,不好意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根本就没有继承权。
在前朝等朝代,无后者,侄子继承他家的财产,完全没有女儿的份。大宣风气开化,对女子的束缚少一点,也就多了女户这一规定,还规定绝户(没生儿子的)者,女儿可继承家产。但这一切都是基于父母无儿子的情况下,有了儿子,哪还有女儿什么事。
寻常人家那点家财都没女儿的份,更别提虞衡这么大手笔,张嘴就要给女儿送个爵位。
简直是在□□发大梦!
更别提朝廷朝廷对于爵位本就自有一套法度,寻常人家宠爱闺女,想给闺女分点财产,顶天了也是一家人打破头的事儿。虞衡张嘴就拿爵位说事,还涉及到了朝廷对爵位的管理,乱了规矩,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考虑到先前在虞衡手里惨败的御史太多,这一回,御史大夫亲自上场指责虞衡,“嘉秀侯此言未免太过离经叛道,自来哪有女子能袭爵的?说笑也该有分寸,嘉秀侯若是真的宠爱女儿,多为她准备些嫁妆便是了。”
这一点虞衡有杠要抬,“谁说自来没有女子封过爵的?你莫不是忘了,光是荣朝,有爵位的女子便有三个?”
荣朝离大宣大几百年了,一般读书人也不会特地提及这三位有爵位,更何况,御史大夫也有其他理由,“那能一样吗?她们的爵位都是儿子没了,本人无后才将属于儿子的爵位放在她们头上。你呢?你才刚成亲,想生多少不行?有你这么诅咒自己的吗?”
御史大夫觉得虞衡多半脑子有病,哪有人刚娶妻,妻子还怀着身孕就诅咒自己无后的?
虞衡更生气,“我有两个爵位,分一个给闺女都不行吗?荣朝三位女侯爷的爵位是从儿子那儿得的,我闺女的爵位从她爹这儿得,没毛病!”
没毛病你个大头鬼!
御史大夫险些被虞衡气晕,喘着粗气问虞启昌,“你就这么看着你儿子诅咒自己?”
其他御史也跟着帮腔,还有一帮礼部的官员也在反对,场面顿时热闹至极。
虞启昌这会儿脑子也是蒙的,他也没想到虞衡竟然会来上这么一个骚操作,第一反应是想劝,然而在见到虞衡坚定的神色后,虞启昌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本来就是个疼儿子的,更何况,他的爵位也没虞衡的份,虞衡凭本事挣了两个爵位,那纯属他自己能耐,虞启昌又能指手画脚什么呢?
当然,虞启昌也能仗着虞衡亲爹的身份训上虞衡一顿,毕竟当父母的训子女完全不需要理由,但虞启昌是这样的父亲吗?他不是,训儿子对他而言已经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了,他更擅长的是吹孩子。家里三个孩子他能变着花样的吹上一整年,原先虞启昌还不大赞同来着,但是一看御史大夫气势汹汹地向他问罪,让他训虞衡。虞启昌当即就不乐意了,咋滴,我儿子我都舍不得骂,你把他骂成狗也就算了,还要指挥我一起骂?
这就有点太过分了吧。
虞启昌当即给了御史大夫一个客套的笑容,摊手叹道:“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我们当父亲的也不好训。再说了,这爵位本来就是他凭本事挣来的,又不是我给他的,我哪有那么大的脸去插手他的决定?”
真不愧是虞启昌能说出来的话,这么剑拔弩张的时候还不忘暗搓搓吹一波儿子。听得人心里还怪郁闷的,咋滴,你儿子挣了两个爵位,了不起啊?
那还真是特别了不起,起码大宣开国以来就没出过这么能耐的人。人家虞启昌吹得完全没毛病!
虞衡见御史大夫把难题扔给他爹,果断开口把仇恨拉回自己身上,“我爹说得对!我的爵位,想给谁就给谁。再说了,我不还有个嘉秀侯的爵位吗?这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比福安伯更好。我把这爵位留给儿子还不够好?”
你娘的!御史大夫忍不住向虞衡发出灵魂质问,“难不成你就只生一个儿子?依礼制,嘉秀侯爵位由你的嫡长子继承,福安伯这爵位,该是你次子的。现在你张嘴就把属于次子的爵位给了女儿,这不是让儿女反目吗?”
御史大夫真不是要杠虞衡,相反,他还特别看好虞衡。也正是因为如此,御史大夫才特别痛心疾首,好好一个后起之秀,怎么突然之间就犯了蠢,爵位那是能给女儿的东西吗?从来就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
虞衡也奇了怪了,“不是都说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吗?当爹的有爵位,那是当爹的自己有本事,废物才会想当然地把亲爹的东西全当成自己的。朝中大好机会那么多,文官科举,武将武举,出人头地的机会都在那儿。莫非我不给他爵位还是我的错了?”
“更何况,我不是已经给了儿子一个爵位了吗?你们多少人连个爵位都没给儿子留,现在反而来指责我没把爵位全留给儿子?”
虞衡的意思很明确,第一个嘉秀侯的爵位老子按照惯例给长子,福安伯这个爵位算多赚的,儿子没份,就是闺女的!
御史大夫心累,“这不是一个道理啊,将来你的次子会如何怨你,你不清楚吗?”
虞衡更奇怪了,“我也是次子,家里爵位没我的份,也没见我怨我爹啊。都说了,废物才惦记亲爹手里的东西,出人头地的机会那么多,有志气的自己努力拼搏,不想努力在家闲着也行,就别要求那么多。”
虞衡当年在家混吃等死当咸鱼的时候,也没想着说搞事情把家里的爵位弄到手啊。
看御史大夫还不大服气的样子,虞衡果断将齐王拉了下水,“再说了,您这种次子没了爵位就心生怨怼的说辞,不就更证明了生了这么个白眼狼就不该给爵位吗?什么都要顾及儿子,陛下还有六位皇子呢,也没见寿王不满啊。”
娘的,谁来揍死这小子!一贯脾气温和沉迷佛学的寿王听了虞衡这话都想打人,心说这小子莫不是故意来坑他的吧,这话说的,寿王不请罪都不行,太子还在一旁看着呢。
别说寿王了,齐王也想打人,他刚刚取得一场大胜,是诸位皇子中唯一一个参与了兵事的,这会儿虞衡的话一出口,齐王都觉得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了好几道。
不过,虞衡这分明是一直在混淆视听,齐王直接嫌弃道:“皇子封王,皇女封公主,父皇也没把皇女封王。你想要为你那还未出世的女儿讨个爵位,那就求父皇福安伯换成郡主好了。”
这话确实说到点子上了。
御史大夫刚才都被虞衡给气疯了,现在终于找回了状态,对着虞衡就是一通输出,“齐王所言甚是!嘉秀侯若是想为女儿讨恩典,那便按女子的封赏来排,哪有女子顶着男子封号的?”
虞衡皱眉,“这怎么能一样?福安伯这个爵位能传三代,郡主的爵位能往下传吗?”
摆明了亏本的买卖,虞衡就算没做过生意也知道这样不划算啊。
另外,闺女要是袭了福安伯的爵位,那朝廷是要赐下伯府的。这就相当于闺女能在伯府自己当家做主,日后就算嫁了人,也不用看公婆和丈夫的脸色,身后有朝廷为她撑腰,这才是虞衡最想给闺女爵位的原因呀。
御史大夫直翻白眼,“世上本就没有万全之策,你什么都想要,哪有这么好的事?要么福安伯的爵位给次子,要么换个郡主的封号给女儿,没有其他选择。”
虞衡觉得这事儿还能再商量一下,“既然荣朝已经有过先例,现在再破例一回也无妨吧?男子想要建功立业,有的是机会,何苦跟只能养在后宅的女子争呢?”
御史大夫继续翻白眼,又问了虞衡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你把爵位给女儿,倘若女儿嫁了人,外孙袭爵,这爵位还是你虞家的吗?你这是辛辛苦苦给别人家挣来一个爵位?”
虞衡的反应也很快,当即回道:“这有何妨?袭爵的那个孩子跟我闺女姓不就行了?”
“那岂不是要男子入赘?”
“谁说的?袭爵那个孩子姓虞就行了,其他孩子可以跟男方姓啊。”
其实不管孩子跟不跟男方姓,真要像虞衡说的,双方成亲后,小夫妻俩住在女方的伯府,袭爵的孩子跟女方姓,这其实和入赘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御史大夫心累,就没见过这么挑战伦理的奇葩。你又不是没儿子,要外孙姓虞是要闹哪样啊?这不是平白给你闺女的亲事多出许多负担吗?
这么想着,御史大夫也把这话给说了出来。毕竟虞衡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就是为了闺女头脑发昏的模样,那就只能用奇葩的思维打败奇葩,以毒攻毒说不定有奇效。
其他官员纷纷点头,觉得御史大夫这话没毛病。
然后,虞衡的骚操作又来了。
这家伙不接御史大夫的茬,反而看向其他官员,特别认真地询问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若是我闺女袭了爵,你们家中有合适的后辈,都不愿同我闺女说亲?”
其他官员正想点头,虞衡立马补上了一句,“谨慎开口,你们现在说的话,我都会牢牢记住。日后等我闺女到了说亲的年纪,全都不考虑你们家的后辈!”
这他妈就很过分了。
官员们当即脸色一僵,原本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了。
虞衡的闺女要是真能袭了福安伯的爵位,那肯定就是个香饽饽。妻子有爵位在身,生的孩子也能袭爵,不过就是搬出家里住进伯府,有什么不好的?这不就跟尚公主差不多吗?甚至比尚公主更好,毕竟驸马一般无实权,这下倒好,家里有爵位不说,还不耽误自己的仕途,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继承家业的嫡长子不考虑,那他们也不止一个嫡长子啊。分到家业少点的嫡次子不就正合适?
再说了,虞衡这个岳父本身也是特别大的加分项,这位是真正的能耐人,人缘、运气、才华、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好,他这么看重女儿,还能亏待了女婿?
光是这一点,这口软饭就吃得带劲儿。
这会儿口嗨了是爽,到时候真被虞衡拉黑了,那岂不是坑了自家儿孙?做长辈的,不能像虞衡那样给孩子挣下两个爵位,也不能给孩子拖后腿不是?
于是,本来都打算声援御史大夫一波的其他官员都十分真实地闭了嘴。
见其他官员都哑口无言了,虞衡便向御史大夫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得意道:“您看,我闺女还是非常讨人喜欢的。”
御史大夫心态都崩了,想说你有个屁的闺女,话到嘴边觉得太不文雅了些,只能来回扯规矩,咬死了天底下就没有女子袭爵的道理。
虞衡也正色道:“哪有那么多自古以来呢?有些规矩就是让人打破的。我当初被封嘉秀侯时,不也有人说文官封爵不妥吗?现如今陛下又要赏我一个爵位,虞府如今一门三爵,不也是从未有过的事吗?若是碰上事就拿刻板的规矩说事,那史书上那些种种美谈,怕是都将不复存在。”
现实本就非常魔幻,哪有什么规矩能束缚所有人。更何况,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过女侯爷,做什么跳那么高。
然而御史大夫要是会这么轻易认输,他也就不是御史大夫了,当即怒怼虞衡,“你闺女怎么能和名垂青史的那些豪杰相比?”
这话虞衡就不爱听了,这人会不会说话,我闺女还没出生呢,你就对她百般嫌弃,真当我这亲爹没脾气是吧?
虞衡当即阴阳怪气道:“怎么就不能比了?历史上袭爵的女子那么少,我闺女不得被史官记一笔,同样名垂青史成为一桩美谈?”
美谈个鬼,怕是一帮人嘲笑你爵位多的烧得慌,脑子有病。
虞衡的歪理还挺多,一套一套的,“女子本就势弱,易被婆家欺负,你们也别不同意,各家婆媳之间的矛盾都不少,真掀开来说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我疼闺女,给她爵位,让她有底气痛快自由地活一辈子。就算她将来说亲不易,有个伯爵在身,还有什么可愁的?不用仰仗他人鼻息就能活得很好。反倒是儿子,想要爵位自己又不是不能挣,这样一来,不就儿子女儿都没亏着吗?所以,就该把爵位留给女儿,让儿子自己去打拼!”
别说,这逻辑还真没毛病。逻辑思维弱一点的当即就被虞衡给带坑里去了,觉得这话竟然还有点道理,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御史大夫更是气得直抽抽,这都是什么屁话,还爵位就该给女儿,你咋不上天呢?
怒到极点的御史大夫冷笑一声,甩袖道:“就没见过你这样昏头的爹,外孙能比得上亲孙子吗?”
虞衡瞅了御史大夫一眼,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那还是有区别的。”
没等御史大夫高兴,虞衡又特诚恳地补充道:“毕竟外孙肯定是我的血脉,孙子就不一定了。”
御史大夫当即被气晕,他弟弟去年闹出了一桩丑闻,就是养了多年亲孙子不是自家血脉,事情闹得非常大,连累御史大夫那段时间都没脸见人。虞衡这句话,显然就是戳爆了御史大夫的肺管子,御史大夫当即倒地不起,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虞衡唬了一跳,下意识地上前给御史大夫做了急救措施,等到他脉象平稳后才长舒一口气,而后十分无辜地看着众人,委屈巴巴地解释,“你们都看到了,他自己倒下的,这应该不赖我吧?”
从景隆帝到所有官员,看向虞衡的目光都十分一言难尽,脸上全都写着同样的消息:你可做个人吧!
御史大夫都被虞衡的嘴炮给气晕了过去,其他人就算想要再继续反对,也多了一点顾忌。主要是御史大夫把能反对的点都说完了,他们也没啥好补充的。就这,虞衡还是油盐不进,嘴炮又厉害,众人不想步御史大夫的后尘,只能在一旁大眼瞪小眼,不知该怎么继续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