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茴的气息还在乱着,绯红的眼角挂着点湿意。她用洇着绻泪的眼睛脉脉望着裴徊光,眉心蹙起,她呢喃般低语:“你教教我……我、我怎么做才能也让你更快乐些……”
裴徊光轻笑了一声。
“娘娘这意乱情迷的模样对于咱家来说就是毒.药。”裴徊光凑过去,温柔亲吻沈茴迷离的醉眸,他声音里带着笑,“得见宝宝这酣淫的模样,就是咱家最大的快.感。”
沈茴反应有些迟钝,别样的情绪在心间蕴卷。她眨眨眼,慢吞吞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裴徊光。纵使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还是能听见裴徊光低低的笑。
他这个样子……好像说的是真话。
“你来时我抱着那东西,不是因为……”沈茴有点心虚地咬了咬唇,才继续说下去,“而是因为我在那里面藏了一封信,一封给你的信。我、我取不出来了……”
“信?”裴徊光坐起身来,去拿箱枕里的角先生。
沈茴又慢吞吞地转过身来,望着裴徊光:“决定弑君前一夜写好的遗书。”
沈茴再娇娇地加一句:“只给你一个人写了遗书哦!”
裴徊光瞥了沈茴一眼,将角先生倒扣过来,轻轻一扣,一股力道送进去,磕在花棱里信终于被倒了出来。
裴徊光捡起跌落在雪白柔毯上的信,将其展开。
沈茴半支起身,紧张地瞧着裴徊光脸上的表情。可裴徊光低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看完了这封遗书。
裴徊光看了很久。
沈茴觉得以裴徊光阅览的速度,应该早就看完了才对……
“沈茴。”
前一刻还浓情蜜意喊她宝宝的人,看完了她留给他的遗书,就开始连名带姓地喊她了。
沈茴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来,她低着头,用手指头挠了挠自己的脸,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有点尴尬地小声嘀咕:“都这样亲密的关系了,还是别连名带姓地喊人了吧……听起来怪吓人的……”
“啧,好一封只留给咱家的遗书。”裴徊光用这份遗书拍了拍沈茴的头。
沈茴去夺裴徊光手里的信,裴徊光略抬高手臂,她便摸不到了。她没了别的法子,只好哼哼唧唧地开始撒娇:“宝宝困了,宝宝想睡觉……”
她去啄两口裴徊光的脸,继续哼哼唧唧:“没有夫君抱着,宝宝睡不着……好夫君,夫君好……好夫君最最好啦……”
裴徊光一言难尽地瞥着她娇嗔的模样,半晌才说:“演过了。”
沈茴轻咳了一声,立刻红着脸住了口。她低着头,视线落在他的白白软软。她没忍住,伸出手来,用手指头拨了拨。
裴徊光没什么反应,沈茴攥了攥,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我可以再亲一亲吗?”
裴徊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上次就想说的话说出来:“娘娘还是一如既往地守礼。”
沈茴抬起眼睛望向他,裴徊光却扯来被子,搭在她身上,裹着她躺下来,拥她入眠。
轻薄的夏被劈头盖脸罩下来,本就昏暗的视线立刻彻底黑下去。沈茴适应了一会儿,在看清黑暗里裴徊光凝望她的眼眸。
沈茴轻轻凑过去,靠他更近一点。她在身前摸索着,寻到裴徊光烧伤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拢着他的长指,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心口。
那封遗书,安静地放在枕侧。
在这封遗书里,沈茴是这样写的——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看见这封信,又是何时看见这封信。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对,你又失去了一个亲人。那些来不及亲口对你说的、不能亲口对你说的话,就都写下来吧。
裴徊光,你就是个混账东西。
思来想去,最想对你说的话,竟是骂你一顿。
对,骂你一顿。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混账的东西!
偷偷跟你讲哦,我根本没有你想得那样和善宽厚。其实我可记仇了。我心里有一个小册子,你欺负我的那些事儿,我都记在小册子里了!
你在我身上画红梅,还故意吓唬我,让那些人闯进来了才给我披衣遮脸!你冻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分明看见我冻得都哆嗦了!你知不知道染风寒多难受呀!害我引旧疾,心口痛头也痛哪哪都疼,天天要喝那么多药。药真的好苦,吃多少糖都弥补不了的苦……
裴徊光你这个混账东西,整天想一出是一出,就那么突然地把我从船上掳走,连个换洗衣服都不给我带!
还有啊,你让我扮丑,我一点都不喜欢满脸粘疤!
还有还有,你把我扔在客栈让我饿肚子一天,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反正你看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我可以告诉了,那日我在客栈里用了所有我会的骂人话,把你骂了一整日!
还有……故意让我家里人撞见我们的事情,再给我抹去他们记忆的那事儿吧。我能记恨你一辈子!别以为我在家人面前维护你说你的好话,就是赞同你的做法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行为啊,你就是仗着我心软啊混账东西!幸好姥姥心宽没伤心,要是姥姥被吓到了,你看我饶不饶你!
还有……
算了。
反正裴徊光你就是个混账东西。
地府不知道黑不黑,我等你来了,继续亲口骂给你听。
——妻茴。
信笺上,隐约有一点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