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气氛安静无比,一众奴仆来不及退下,又不敢动,只能直挺挺感受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流。
“哎,今日只是小小家宴,怎么就扯上国家大事了,大小姐,月儿年纪还小,要是说错了什么话,你别在意,行了,崔妈妈,去厨房传饭吧,让他们都下去!”林青强扯出笑容开口解围,朝女儿暗暗摇头,吩咐崔妈妈,让奴仆退出去,免得看她女儿的笑话。
可惜她的心肝宝贝没领会她的心意,还犹自沉浸在那句庶女中,忿忿不平,见姐弟俩歇了声坐回去,恍若无事般,她恼羞成怒,顾不上看林青的眼色,又忍不住掐着嗓子开了口。
“长姐,无论怎么说,我娘也是你的长辈,你如此不尊敬,连基本礼仪都不行,又是哪国的道理?”
啧!李如安环顾四周,冷笑一声,“今日林夫人这般阵仗请我过来,不是叙旧,是想看我卑躬屈膝,以正她一个继室长辈的威严,呵,侵占嫡妻财产,单这一条,她便失了长辈的分寸,我不计较,不代表你们可以得寸进尺。”
“说什么!没证没据,你不要信口胡言!高家自诩清流,高氏的嫁妆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李如月高激动说道,忘了看林青阻止不及的手势。
“呵。”李如安轻笑一声,玉手轻抬撑着额头,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李如月,“你回去旖月阁瞧瞧,那大家名画,紫檀桌椅,瓷瓶玉器摆设,有多少是我母亲嫁妆单子上的?这府里新人不清楚,你也不清楚吗?不然你亲口问问你娘?”
李如月才抬眼看到林青那涨红的脸和闪烁的眼神,羞恼耻辱感瞬间充斥全身,绞着帕子哑口无言,她昂首使劲维持站姿优雅,心下对林青起了埋怨,若不是帮娘说话,自己怎会如此狼狈?
宽敞屋里,耳听到主子的污糟事,一众丫鬟妈妈僵硬站着,把头低胸口里去,憋死了气,默默羡慕那两个抱了小公子和四小姐出去的奶娘。
“大小姐说的什么话,你母亲的嫁妆都在库房里存放着呢,我屋里那些只是相似而已,怕是大小姐记错了。”林青回过气,僵笑着说道。
“是吗?那敢情好,我屋里那些都旧了,还真需要一些新的家具摆件,那明日林夫人给我送来?”李如安挑眉,笑着看向林青,神色愉悦。
“……好,明日我给你送去。”林青吞下一口老血笑着说道,指甲快把帕子戳穿了。
“啊,还有,我刚回来,囊中羞涩,请把库房里我母亲的田宅地契,珠钗首饰银子什么的,一并送来吧,我那有库房,有劳林夫人这些年替我保管了。”李如安笑得如沐春风,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
扫了眼一群鹌鹑似的奴仆,林青悔不当初,她今日原意是在下人面前打击羞辱李如安一番,也顺便立一下她的当家威严,可没想到李如安连基本的礼仪都不讲,直截了当撕破脸,完全不见以前一点的娴静温和,步步紧逼,现在她若不把高氏的嫁妆如数吐出来,那就坐实了侵占嫡妻财产的罪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不过这么多东西,整理也需要时间,过些天我再送过去吧!”
林青咬着牙挤出一句话,心如刀割,她一个妾出身能有什么底,这些年除了账房拨出的规定银钱,她自己大手大脚花的用的都是库房里高氏的嫁妆金银物件,连老太太和李元都不知道。
“林夫人还真是高风亮节,那我便谢了。”李如安微笑颔首,看向一众奴仆,“看样子林夫人还有许多事务要忙,我就不留下打扰了,告辞,阿仁,回安然阁吧,我饿了。”
李仁今日全程看着,终于明白姐姐那句她能应付的话了,心下舒畅,笑着应了一声,起身朝林青一拱手,跟着姐姐往门口走去。
“啊,忘了。”就要跨过门槛,李如安回头看向僵硬的李如月,很认真的问出心中疑惑。
”我昨天就想问你了,你说话为什么总要捏着嗓子?喉咙不疼吗?”
静心阁
范氏听完孙妈妈的话,脸上露出震怒,一掌拍在扶手上。
“混账东西,我李家书香门第,世家大族,继室侵占正室身后财产,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当她只是小打小闹,为着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打算也无可厚非,但她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干出这种给家族蒙羞的事来!”
孙妈妈也是震惊,没想到林青如此胆大,就算是乡野村间的农户,正室亡故后,嫁妆也是留给子女的,如无子便要送返回娘家,林夫人此举是犯了七出中的窃盗,是足以被夫家休妻的罪名。
“立刻把她叫过来!”范氏站起身重重一跺手中的拐杖。
从静心阁走出来,林青的五指掐进崔妈妈扶着的手,神色阴郁。
“夫人别气坏身子了。”崔妈妈忍着疼,小心翼翼说道,一手提着雕花竹灯笼,把身后的丫鬟遣了下去。
“老不死的,她以为这些年我掌家容易吗,老爷是有私银,但都用来巩固他的权利人情了,哪有一分给过我,每月账房就拨那么点银钱,我若不开高氏库房,我三个儿女就得跟那平头百姓一样活着,哪有半点宰相儿女的派头?她个老不死的以为我能掌管府里是靠的什么?当然是靠钱!”
“还要休我!呸!她以为她儿子多能耐?他那些私银有多少是我哥哥帮他得的?”
“夫人,人多口杂,先回去吧。”见林青越发激动,声音拔高,崔妈妈赶紧出声阻止。
刚回到旖月阁,见玲珑阁的翠竹一脸焦急迎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