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拖,她平日甚少出门,再过些日子便是她那母亲忌日,她除了白服就要进宫参见太后娘娘,到时候过了明面,事情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林刚犹豫半晌,猛灌了口水,一拍桌子,恶狠狠看向林青,“好!不过你记住,若你和你女儿日后不遵守承诺,那大家伙就抱着一块死!”
十五,佛诞日。
紫烟阿兰捧着斗篷惟帽,赞叹看着一袭银丝白衣的小姐,乌发半挽,斜斜只别了一枚玉白簪花,容色绝伦,清冷出尘。
“小姐真是好看。”阿兰张着小嘴,喃喃说道。
“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是好看?”李如安勾唇,伸手捏了把阿兰小脸蛋。
“阿兰觉得,穿白衣服好看的人就是好看。”阿兰揉着脸颊嘟嘴说道。
给李如安整理裙摆的雪姑笑出声,“阿兰说的对,咱小姐啊,就是不穿红戴绿,也是顶顶好看的,可以了,出门吧,老太太她们应该也动身了。”
李府大门,台阶下三辆马车已在等候,后面十几个蓝衣家仆和一排灰衣婆子垂首站立。
孙妈妈搀着范氏跨出大门,后面跟着一袭深紫袍服,牵着李如若的林青,李如月一身淡粉锦裙狐毛夹袄,容光焕发,瞥向身旁李如安的丹凤眼里带着一丝狠意。
“长姐。”身穿淡黄长裙的李如云羞涩朝李如安颔首一笑,娴静温和。
各院身后跟着丫鬟仆妇,浩浩荡荡上了马车,范氏坐一辆,林青带着李如若坐一辆,剩下三个姑娘坐一辆。
出了城门,大观山在城外二十里,一众奴仆跟着,马车走得缓慢,需要半时辰多才能到达。
宽敞车厢里,李如云规矩垂头坐着,李如安悠闲欣赏着窗外风景,李如月则盯着那张玲珑剔透的侧脸,回想起昨晚阿娘跟她说的话,压抑住心里的狂喜和激动,捻起帕子掩住上扬的嘴角,娇声开口。
“长姐,这外头都是些树林田庄,有什么可看的,妹妹听说那乡下深山草木树林多的是,长姐还没看够呢。”
李如安稳如泰山,余光都没给她一个,淡淡开口,声音清冷悦耳,如珠走盘,“榆柳荫后椋,桃李罗堂前,乡野村间自然是有一番别致风趣的。”
李如月皱眉微讶,她记得以往李如安整日只会跟她娘一样,研究翻看那些医书,京都闺秀召集的诗词歌赋雅会,李如安也从来都不去的,如今怎么也能出口成章了,这句诗她都没听过。
“呵,那乡野鄙俗,贫瘠之地,被长姐说得如此好听,妹妹差点就信了。”李如月掩嘴轻笑,神色轻蔑。
李如云咬着唇看了眼李如月,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欲言又止。
李如安收回目光,淡淡朝李如月勾起一抹笑,“当初胡妈妈也不信,非要到处去看看,然后,就失足掉湖里淹死了。”
看到李如月瞪大了眼,李如安加深了笑容,清凉的嗓音多了分幽深,叹息一声说道,“捞上来都没气了,身体喝饱了水,肿胀肿胀的,没闭上的眼睛还被鱼咬了几个口子,渗着血,死不瞑目啊。”
丹蔻五指掐紧了帕子,脑海中浮现一具肿胀的尸体,那熟悉的面容睁着血淋淋的眼睛看着她,李如月压下心里翻滚的惊惧,抖着唇吸气,胡妈妈算是林青身边的老人了,看着她长大,还经常来玲珑阁哄她入睡的。
“啊,还有,后来奴才们把她埋村口竹林里了,那片竹子长得极好,我记得胡妈妈出门前还说,要摘几支细竹带回去给二小姐做毫笔呢,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托梦给你,向你致歉呢。”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李如月转过身搓着寒毛竖起的手臂,摇头高声喝道。
李如安扬眉继续看向窗外,悠闲自在,旁边李如云悄悄松了口气,扫了眼瑟瑟发抖的李如月,她低下头掩饰上扬的嘴角。
一路无话,马车停在大观山脚下。
长长青砖石台阶上,佛临寺建筑成群高距山腰,位于一片凹形山地上,背东向西而坐,远远望去,层层叠叠的庙宇依山而筑,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威严雄伟,气势磅礴。
山脚下的集市人声鼎沸,各路小摊贩前摆放着香线香烛,元宝福纸之类的礼佛用品,家仆抬了几顶轻便小轿回来,轿身攀着素色纬纱。
李如安戴上惟帽跨下了车,李如云紧跟其后,李如月缓过气来,懊恼自己刚才的失态,恨恨盯着李如安背影。
又坐上轿子,家仆抬着,丫鬟婆子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终于走到了佛临寺大门前。
今日佛诞,京中大多世家女眷都来了,寺内院落宽广,全寺有殿,堂,室等建筑一百余间,放眼望去,都是一行奴仆簇拥着自家主子而行,香烟缭绕,禅钟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