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光线的范围越收越小,带着凌厉的攻势往书言绞去。丝丝光线如利刃一般刺入她的肌肤,很快她周身便都流出血来。
书言闭上了眼睛,并没有躲避,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会反抗,因为她想知道止水真君究竟能狠到何种程度。
鲜血浸出,将她的牡丹花瓣衣染红,她紧紧咬住牙关——即使如今修为大进,并且因为修习体修之术的缘故,身体比从前强健了不知多少倍,然而还是会疼的。
止水真君是元婴中期的修为,他的本命法宝经过两千多年的滋养,早已是仙器级别,在他的全力施为下,威力自然不容小觑。
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摔碎成一朵朵血色的花,惨烈又凄美。
就在光线深入书言皮肉一寸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殿里静得可怕,夏侯从渊匍匐在地,已然昏迷,书言则一直都没有抬头。
良久,止水真君手一挥,捣药杵飞回他的丹田,同时一个疗伤法阵裹住了书言,慢慢将她身上的伤口修复。
“去殿外跪着。”止水真君冷冷说道。
书言低低应了声“是”,起身走到殿外跪下。
远处两个药童对着她指指点点,她低头看着冰冷的台阶,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彻底离开了。
从前她是因为天一派是修真界第一大派,有着数不清的资源,是一个强大的靠山,对于孤苦无依的她来说,无疑是个很好的栖身之所,所以即使止水真君苛待她、一众同门排挤她,她仍然咬牙坚持着。
而如今她虽然只是金丹初期的修为,实力却已不输于一般的元婴修士,何况她是靖阳尊者的关门弟子,拥有两件极品器王、数不清的天材地宝,还有许多上品、极品灵石,再不需要仰仗天一派。
当然,她亦有放不下的东西,陈默风一直以来的关爱、周卿展颜的深厚情谊,一旦她脱离天一派,这些或许都将不复存在——他们想来不会与叛徒为伍。
是时候跟这一切做最后的告别了。
她正在沉思,脚步声突然自身后响起,又蓦然停住。
“书言?”陈默风的声音传来,“你回来了?”
她转过头,陈默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但语气里明显透出的欣喜让她心头暖融融的。这雾霭峰上,毕竟还有一个人会关怀她。
“师叔——”她叫道。
陈默风再看了看她:“你已经结丹了?”
“是。”
陈默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刚好被书言捕捉到,后者心中一凉,难道因为邪修之事,便连陈默风也觉得她该死?
陈默风望了望殿内,大概也能猜到她为何会跪在此处,将她扶起,说道:“你先回去歇着,晚些时候我去洞府找你。”
书言没有去想自己离开后,止水真君是否会更恼怒。她不想再去考虑那么多,陈默风是掌事弟子,他叫她回去,她便回去。
洞府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落了许多灰尘,看起来一片衰败。
四十年,对于修士漫长的生命来说,只是一小段时光,然而它仍然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义父过世后,这里曾一度是她唯一的栖身之所,即使遭遇不公,也只能百般忍耐,但如今她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安身立命,不必再借助天一派的庇护。况且莱烨天君早已知晓她拜李靖阳为师的事,却从未阻止过,即使她叛出天一派,想必他也不会追究——毕竟谁也不敢招惹李靖阳。
她枯坐了足足有半日,在天一派的种种一一从脑海中划过,这里她牵挂的唯有三个人,陈默风已经见过,看起来同往常并无分别。那么,见一见周卿展颜便即离开吧。
她给展颜发了一张传音符,只片刻她便即来到,见到书言,在原地呆呆地站了许久,这才扑过来抱住她:“书师妹,你还好吗?”
熟悉的温暖的怀抱,带着展颜特有的热情,书言的心一暖,答道:“我很好,展师姐,你和周师兄都好吗?”
展颜松开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眶突然红了:“师兄说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向师父自请面壁思过百年,如今还在摩星峰的思过崖。无论我如何询问,他总是不肯告诉我实情,书师妹,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书言被她的话震惊,原本以为周卿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竟真的自责至此。事情过了四十多年,她早已没有放在心上,何况当初和周卿决裂,也并不是因为他对她无礼,而是因为她不愿意再利用他对付褚云倾。
想起褚云倾,她突然又想到,如今自己与褚云倾有婚约在身,如果展颜知道她是她的准师娘,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书师妹?”展颜见她不答,唤道。
“展师姐,我与周师兄之间纯属误会,如果不是你提起,我早已记不起那点纠葛。”书言的声音很伤感,“我想去见一见他,可以吗?”
“好,我带你去。”
思过崖并不是指一座崖,而是由很多断崖构成,一共分为四层,就像一间间牢房。最下面的一层数量最多,来这里的大多只是犯了小错,受罚期限一般不超过一年;中间的那层数量少一些,在这里思过的弟子大多桀骜不驯,思过的年限也长些,不过大约也在十年以内。
被关入第三层的是一些犯了大错或者背叛师门的弟子,受罚期限非常长,有些甚至长达数百年。
最后一层则是关押罪大恶极之徒的地方,由莱烨天君亲自施下禁制,基本上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而周卿所在的便是这一层。
书言站在禁制之外,心中酸楚,几乎要落下泪来。周卿本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却在这冰冷孤清的崖上度过了四十多年,虽说是他自愿,可当初若非她说出那样决绝的话,他又怎会沦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