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啊,难道你以为我离开你就会过得不快乐,连朋友都没有吗?”说这句话的时候,林颂雪笑了。
何默默没笑,她分了一块上校鸡块,放在了林颂雪面前的薯条盒子上。
于是林颂雪笑不下去了。
“我会长大的。”她说,“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真的想过当哪吒,割肉还父、还母,这样就不欠他们了,我也不用每天都把自己分成好几份儿去生活……幸好遇见了你,何默默,哪吒看见孙悟空的时候,一定很开心。”
“孙悟空?我么?”
在何默默的心里,孙悟空接受了三年教育,顶多算是初中学历,当然,没有人不喜欢孙悟空。
“我,不是……”
“你是。”
林颂雪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那里有一个新的发卡,是去年过生日的时候让何默默送给自己的,尽管何默默说了自己兜里还算富裕,可以送一个更贵的礼物,比如项链或者鼓棒,她还是选择了发卡。
她走了没多久,何默默收到了一条视频,是林颂雪在一个音乐教室里跟几个年轻人一起合作,演奏了一首《闹海》,听见了前奏,一旁的何雨拿起了自己的吉他。
手机的内外,跨越大洋的距离好像一下子缩短了。
“好听吧,这是我写给小雪的。”弹着吉他的何雨得意洋洋。
又过了一年,林颂雪成功考入了美国的一所知名音乐学府。
事情闹得很大。
她没有按照父亲的安排去读商科,让她父亲暴怒到极点,停掉了她的学费。
林颂雪没在怕的,她在自媒体平台靠着音乐表演已经成了一名网红,加上奖学金,已经能够维持她自己在国外的生活。
她最开始出圈的一首歌,叫《爸爸请道歉》,这也是她自己写的第三首歌,曲子是何雨帮她一起谱的。
最后一句歌词是:“我脱下你的所有赠与,我撕掉你的计划书,我努力活下去,能等到你的道歉吗?”
林颂雪的“高考”结束之后,何默默也迎来了一场自己人生的“高考”。
很巧,考题也是“父亲”。
不过,这是一场何雨代替女儿参加的考试。
李东维先生从美国回来了,在“热心人”的帮助下,他找到了何雨。
然后他看见即将四十三岁的何雨开了一辆新买的白色奥迪a4停在了自己眼前。
何雨这两年过得很辛苦,认真想要开好一家店是很累的,好在她有了新的解压方式,就是写歌,唱歌。
越累越高产,于桥西都很佩服她一把年纪了突然爆发出了这种精力和魄力。
何雨觉得自己像是一辆脱轨的小赛车,被摆回到了赛道上之后恨不能电池里仅剩的每一点电都用来跑得更远。
最开始,她只是写和唱,自娱自乐外加给女儿和朋友们听。
林颂雪唱她写的歌□□了,还反过来鼓励她也开了新媒体的账号,何雨偶尔发一点视频,竟然很快也有了几万的粉丝。
最先找来的是想买音乐版权进行翻唱的歌手,接着,很多事情就如约而至。
像梦一样。
有那么一两个月,何雨每天起床都要问何默默:“默默,我现在不是在做梦吧?我现在是醒着的吧?”
一开始何默默还会被她逗笑,后来何默默的回答就是冷静地去洗手间用冷水洗手,然后冷静地把自己冷静的手放在妈妈的脖子上帮妈妈冷静下来。
“其实我这次回来,除了想看看之外,也想带晓笛去美国。”
这是何雨想象过无数次的画面。
李东维西装革履,扎着领带,人模狗样地坐在自己的面前,他说要带默默走,然后自己连个笑脸都挤不出来,低着头,费了吃奶的劲儿说:“那我得问问默默。”
可拉倒吧!
“她不想去。”
李东维:“……你至少应该问问孩子。”
“何默默,全校都知道将来肯定进清华的好学生,你以为你能给她什么?你以为她能看得上你给的东西?还是你以为我就那么没用,什么都给不了她?我告诉你,李东维,你别打回来抢孩子的主意了,她眼看就十八了,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没有责任感的人。”
再次看见李东维,何雨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心里竟然没什么情绪。
她明白这个男人的目的。
同时也明白这个人已经再也不能伤害她和她的女儿。
“人还是得让自己往好了过,拼了命的往好了过,人好了才能什么都有,最重要的是有了底气。”回了店里,她把自己的感想告诉了时招娣。
时招娣现在已经接了店里一半的事儿,很快还要接下更多。
因为何雨打算开一个更大的店。
李东维的出现并不值得一个篇章的描绘,何雨很快就把他抛到了脑后,开始研究过几天一个音乐访谈节目自己该穿什么。
拿起一件衣服,她突然笑了。
“我怎么就不怕了呢?”她问自己。
此时,她的店里还在放着她的歌:
“生活没给我智慧,年纪越大只换了岁月落灰,转眼四十多岁,干多了事与愿违,不如扯下标签放自己飞。”
时间继续向前,留在国内的孩子们向着高考冲刺。
最先有了一个结果的是李秦熙,他成功通过了北影的专业考试,以他的文化课成绩来看,已经可以说是提前锁定了入学名额。
高三的时候何默默并没有参加又一次的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她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高考上。
又一年蝉鸣聒噪,何默默成了市高考状元,全省第二,成功考上了清华物理系。
时新月过了一本线三十分,考上了北京一所理工学校的法律专业。
她超强的记忆力让她在高二选科之后成绩突飞猛进,唯一的数学短板也因为加强学习而变得不那么短了。
其他人也都考得不错,盖欢欢考上军校,薛文瑶去了广州上医科大学,贝子明考上了省里最好的大学,谭启葳的成绩比这些人还要好一点,去了浙大读生物工程。
何默默考上清华,何雨跟她商量之后,替她请了一些亲近的同学还有老师。
说实话,人数比何雨想象中多多了。
谭启葳带来了一把白色的吉他,正是当年“何默默”跟她借的那一把。
“何默默,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何默默眨眨眼,她看见琴背上已经有了一个名字。
是“何雨”。
这把吉他当初是何雨去还的,还是还给了谭启鸣,知道他数落过自己的女儿,何雨抱着吉他给谭启鸣solo了一把,算是替女儿出气。
这个签名就是她弹完了之后,被突然特别开心的谭启鸣邀请签上去的。
嗯,谭启葳想把这把吉他拿出来,怕是经历了不少何默默和何雨所不知道的艰辛呢。
何默默拿起笔,在妈妈名字的前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永远感谢这把吉他,也感谢那段交换的岁月。
再次来到北京,是距离大学开学还有半个月的时候。
正好何雨来北京跟音乐公司谈谈新歌录制出电子专辑的事。
她们一起去了科技博物馆,然后在爱因斯坦的照片前面,完成了何默默一直想做而没做的那件事。
4、他们的后来
同在北京,李秦熙最初经常去找何默默,他怕她认生,怕她不适应新的环境,也怕她好不容易有了笑容的脸又冻回去。
一来二去,何默默的同学也都知道了李秦熙,一个事无巨细关心何默默的大帅哥。
有一天,何默默忍不住对李秦熙说:“你真的很像个姐姐。”哥哥是没这么细心的。
李秦熙有些脱力地想,当姐姐也行,毕竟何默默的同性朋友跟她更亲近。
他不在乎在性别问题上委曲求全。
上了大二之后李秦熙就开始拍戏,大学还没毕业,已经很有些名气,可以演偶像剧的男主了。
很多人喜欢他,他也有很多的工作机会。
红了的人总是很忙的,忙到他忘了一些期盼和向往。
有一天,他从酒局离开,带着一身酒气坐在保姆车上,听见自己的助理在看视频。
“看什么呢?”
“熙哥,在介绍新航天项目的研究员呢,有个女研究员长得真好看,才26,已经是博士了。”
李秦熙用手臂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听见自己的助理说:“……叫何默默,这视频现在可红了,好多人都是在看她,好酷的小姐姐。还有人扒她是何雨的女儿,林颂雪的好朋友……哇,妈妈那么好看,朋友也好看……都好有才华……”
“她小时候就好看。”李秦熙说话的声音很小,“像个漂亮的娃娃……”
可那个娃娃不属于他,不是娃娃走丢了,是他……
他有半年没有联系何默默了吧。
她一定已经把自己忘了。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李秦熙又捂住了眼睛。
“何默默,我能送你回家吗?”这句话他明明练习过很多次。
几天后,李秦熙独自开车外出,出了车祸。
他睁开眼睛,看见有人在病房外跟医生交涉。
那个人长发及肩,眉目清淡得有两分冷又因为嘴型好看而显得乖巧,看见自己醒了,她快步走了进来。
“软组织挫伤,左臂骨折,其他没什么问题,李秦熙你照顾别人都那么仔细,怎么不会照顾自己呢?”
完好的那只手的手指伸展又握紧。
李秦熙深吸了一口气,能感觉到身上的疼痛。
“我的腿还好么?”
“你腿没事。”何默默坐在病床旁边,在评估李秦熙是需要水还是苹果。
李秦熙笑了:“腿没事就好。”
这样,我还可以奔向你,像我年少时向往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