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玉秀：“你妹子呢？”
宝山赶紧说：“宝珠去领宝乐了。”
他们上学，宝乐被送去跟小陈珍玩儿了，话音刚落，就看小宝珠穿着红棉袄，一手拎着小竹竿，一手拎着弟弟，身边还跟个小刺猬，哒哒哒的回来。
戚玉秀：“你咋还拎着竹竿儿？”
小宝珠理直气壮：“探路！”
戚玉秀：“……”小孩子的心思你别懂。
她说：“行了，赶紧进屋，外面怪冷的。”
小刺猬进来就缩在了墙角，宛如一只死刺猬。
小宝珠和小宝乐坐在小板凳上，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小嘴儿呱呱：“妈妈，你们是不是卖了好多钱呀？”
戚玉秀笑着说：“你怎么知道？”
小宝珠赶紧挺胸，说：“我就是知道，村里很多人都在说。”
她跟哥哥放学回来，还没走多远都听到好几个人议论了，她说：“大家都好嫉妒哦。”
戚玉秀：“你又知道什么是嫉妒？”
小宝珠赶紧说：“我知道的呀。”
她赶紧站起来，捏着嗓子说：“哎呀那个田大媳妇儿，真是走了运了，你说……”
随即又换个姿势，继续学……
这个小姑娘，一人分别饰演了好几个人呢。
相当惟妙惟肖。
宝山翘着嘴角，说：“妹妹学的超像。”
小宝珠：“嘿嘿，这样阴阳怪气就是嫉妒。”
别以为她不知道哦！
她是什么都知道的小女孩，跟别的人可不一样。
他们家有见识！
“我之前看电视，电视里有演。”
小宝珠骄傲的翘着下巴，说：“他们都这样。”
戚玉秀笑了出来，说：“你啊，就搞怪。”
宝山赶紧说：“妈妈，不是搞怪，是古灵精怪。妹妹古灵精怪，可可爱爱。”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小宝珠顺口儿接了一句。
一旁的小宝乐赶紧捂住头，说：“我要脑袋。”
戚玉秀被几个小孩儿逗笑了，说：“好啦，赶紧洗手准备吃饭了。”
她进屋拿出暖瓶，到了点热水出来。
三个小孩儿乖巧洗手，戚玉秀接手了小宝山的锅铲，继续忙碌。村里小孩儿的小手儿，很多都有冻疮，戚玉秀自己都有，但是他们家宝山宝珠宝乐倒是好好的。
这不得不说，是这个当妈的心细了。
戚玉秀炒了菜，又肉切了切，说：“给你们炼油渣儿。”
几个小孩儿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们都好喜欢吃油渣儿哦，什么也不放，吃起来香喷喷的，能在嘴里回味好久呢。
“妈妈，我们现在就弄吗？”
戚玉秀：“对。”
她把肥肉上都带了一点点瘦肉，精瘦肉的倒是格外的收了起来，准备依旧留着炒菜，炒菜的时候还是瘦肉好吃。人啊，都是看生活，自从他家不缺这些了，倒是也就不怎么喜欢吃肥肉了，以前那可是最爱的。
谁家不是啊，不管是分肉还是买肉，都恨不得全是肥肉。
这还能练出不少油呢！
至于瘦肉，也是一样好吃的，但是肚子没有油水儿，还是喜欢肥肉。
可是现在倒不是了，戚玉秀家不缺了，这一年半就让他家放弃了最爱肥肉的想法，瘦肉才好吃呢。
也是戚玉秀家住的位置偏，别人家闻不到，但凡是能闻到就晓得，他们家的这香味儿啊，真是扑鼻了。不过但凡是养猪的人家，今天哪里能不吃猪肉？
午饭很快的开始，天冷他们都是坐在炕上吃，一家子盖着脚被子，暖暖和和的，小宝珠坐在妈妈的对面，戚玉秀这仔细一看，发现她闺女都有婴儿肥了，小脸蛋儿圆圆润润的，原本是小葵花籽儿脸蛋儿，现在都奔着西瓜籽儿去了。
夏天还没这样呢！
也是了，夏天的时候小宝珠小宝山他们上午虽然上学，但是下午也是要帮家里做事情，偶尔闲暇也是出去玩儿。都不着家儿。自然是是瘦的。
但是现在天冷了，他们下午基本不出门，即便是有时候恬妞来找小宝珠玩儿，也都是窝在屋子里。
而且小孩子在家里看书学习什么的，少不得要吃点零嘴儿，这小孩儿可不就肉呼呼了？
他家养的小猪仔长成了大肥猪，他家的小宝珠也要变成小肥珠了。
戚玉秀再看向一旁的小宝乐，小宝乐也是不遑多让，小脸蛋儿肉呼呼的，带着奶膘。
继续看……哦，宝山倒是还好，看起来不胖，不过，宝山个头又长了一点点，这个小孩儿倒是会长，一样都是吃，他都长在了个头上。
“妈妈。你看什么呀，为什么不吃饭？”小宝珠奶声奶气的问，疑惑的很。
戚玉秀：“我看你们有没有长肉。”
小宝珠掐住了自己的腰，捏了捏，很肯定的抬头告诉她妈妈：“我长小肥肉了。”
戚玉秀：“……”
你好有自知之明哦。
小宝珠笑眯眯，继续说：“小孩子长肉没关系，我还是很可爱的。”
你看，这小姑娘还她很自信呢。
戚玉秀觉得，她刚才能那么自信，都是被她闺女熏陶的，她闺女才是自信第一名。
她笑着说：“也不能太胖。”
要是这样说，小宝珠就不服气了，她说：“我也没有很胖很胖啊，我这是正正好儿，别的小孩子，都这样的。”
她说的，是在那头儿见过的一些小孩子。
戚玉秀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条件好了之后，谁家不给小孩儿养的好好的呢！
“姐姐说得对。”小宝乐是哥哥姐姐的应声虫。
戚玉秀笑着说：“好好好，你们说的都对，赶紧吃饭！”
小宝乐此时已经吃了好多了，就在大家絮絮叨叨的时候，他就大口吃了油渣儿！
虽然他是小应声虫，但是他也是最精明的。
小宝乐拍着自己的小肚皮，重重的对自己点头：小宝乐，你最聪明。
夸自己，可不是只有女同志会哦！
他也会！
“妈妈，我们今年考试，只要考了双百分，都有一只铅笔作为奖励。”小宝山想起这一茬儿，赶紧告诉戚玉秀，戚玉秀：“这么好呀，那你们有把握吗？”
几个小孩儿赶紧点头，“有的。”
小宝珠超大声：“我和哥哥都有的。”
戚玉秀：“那好好考试。”
“好！”
小宝乐在一旁碎碎念：“等我上学，也能拿到奖励……”
大概是因为要考试的关系，两个小孩儿下午也没出去玩儿，在家复习了一下，还自言自语：“不能马虎大意。”
考试的日子，转眼就到，这是小宝山和小宝珠的第一次考试，两个小孩儿早上吃了妈妈炸的油条，又吃了鸡蛋，高高兴兴的去了学校。
一百分一百分，他们要考一百分。
小宝山和小宝珠都觉得，自己可以哒！
现在虽然也有体育和音乐课，但是真正期末考试会考的科目，只有语文和数学。
两个小孩儿考完了，只隔了一天就拿到了成绩，他们双双拿到了双百分，他们班级里，还有两个小同学也都拿到了两个双百分，其中一个是招娣。
另外一个是大队长家的一个亲戚，叫崔宇。
四个小孩儿都拿到了双百，算是并列第一，也一人得到了一只铅笔的奖励，几个小孩儿都高兴的挺起小胸脯，骄傲脸。
周老师微笑：“以后小朋友们仍要好好学习。”
“知道啦。”
其实现在大家真是没有那么在乎学些好不好的，学习好了还不是要在家里种地？
这个有啥可说的？
但是吧，虽说学习不重要，别人家都拿到了一百分，自家的才拿到了七八十，或者更少，那就觉得丢人了。同样都是一个村子的，这咋就差距这么大？
不管啥时候，对照组都是艰难的。
一些心眼少自尊心高的，回家就要打孩子了，爹娘辛苦攒钱给你们读书，是让你们去摸鱼的吗？
戚玉秀因为家里两个小孩儿都好好学习，奖励了他们好吃的蛋糕，而别人家呢……
像是老田家，老田家倒真是气死了，不在意的女娃子拿到了奖励，报以重望的孙子倒是考了一个五十一个六十，都不知道这个男娃是咋学的。
田狗子心情还不好呢。
他在家都是随便玩的，但是去了学校，老师管这个管那个的，他真是一点也不爱学。原本他是很得意能够上学的，但是现在却觉得上学真真儿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这拿到了不好的分数，他期期艾艾的回家，果然惹得家里脸色都不好，他看向招娣，怒目相视：“谁让你考这么好的。”
招娣都是不怕他，她平静的说：“我就是能学会，有啥办法？那么简单啊。”
她不是个聪明人，现在能学的好是因为这些简单的知识，都是会的。不过为了气田狗子，她是不介意这么说的。只不过，这话让盼弟还有妞子福子的表情也不是很好。
妞子福子考的都不算差，但是却没有招娣考得好。
至于盼弟，盼弟整天给沈安做狗腿子，自然也就学的十分马马虎虎。
田老头田老太看了几个人的成绩，田狗子看着老人表情不太好，赶紧说：“奶，我不想上学了，我不擅长这个。再说学习又没有用，以后还不是要回村里种地。我何必浪费那个钱？每年学费也是要钱的。”
田老太看向了田老头。
田老头想了想，说：“你如果读书都没用，几个女娃娃就更没有用了。”
他是迫不得已，才让孩子上学的，其实上学的时候他都想过了，念上半年，下学期就算了。他神色微动，招娣突然就说：“爷，奶，我想上学。”
田三嫂坐在凳子上哄孩子，没想到他家这个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女儿竟然说话了。惊讶的抬头就想拉她：“你这丫头，这里哪里你一个女娃娃说话的份儿……”
招娣才不理他妈，这个家里，最恶心的就是他爸妈。
她看着田老头田老太说：“爷奶，我学习也不耽误干家里的活儿，而且我学习很轻松，如果一直上学，可以考上初中和高中。”
她尽力为自己争取，她说：“我如果能去城里念高中，就能接触到城里的男孩子了，我要嫁到城里。”
她知道自己才十来岁的女孩子说这个怪怪的，但是她必须说：“我一直在村里，也就只能找村里这些人，咱们村子也没什么特别富裕的。更不要提什么帮衬娘家了，但是如果我能去城里读书，城里孩子读书的那么多，女娃娃反而是很少。只要我长得不差，就肯定能找到一个城里的婆家。我嫁得好，自然也不会让家里吃亏的。”
田老头和田老太都吃了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招娣。
好半响，田老头幽幽的说：“我倒是小看你这丫头了。你还挺有志向。”
招娣赶紧说：“爷，你要是不信我，我给您打欠条，每年读书花多少钱，我都写在欠条上。到时候我大一点有了出路，就算我说话不算话，您也能拿着欠条拿住我不是？”
她认真：“我不想一辈子在农村待着，我要出头。”
田老头沉默一下，大喝一声：“好！”
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微笑起来，说：“你这孩子，有点志气。”
他说：“既然你说要写欠条，我就应了你，只要你考得上，就一直读。但是你如果是考不上，糊弄我们，你可别想有个好。”
招娣赶紧说：“我知道的。”
她不是为了嫁给什么城里人，她是必须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理由，也必须让爷奶觉得她奇货可居。这样他爹娘才不能轻易把她嫁出去。
说到底，她不喜欢爷奶，但是这个时候确实是要靠着他们的。
招娣这一出儿，真是震慑住了其他几个孩子。
福子一贯都觉得自己是家里最聪明的女娃，这个时候也微微抿着嘴，田二嫂更是不乐意的看着招娣：“这女娃上学，也不知道得费多少钱……家里的活儿……”
田老头：“家里几个女娃都继续上学，只要念得下去，就一直念。最少也要小学毕业。”
田老太：“老头子。”
她惊的不行，这跟他们商量的不对啊。
田老头：“行了，都各自回房吧。”
倒是也不解释更多，只是跟田老太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倒是低声：“老婆子啊，咱们倒是不如招娣了。”
田老太撇嘴：“她一个丫头片子……”
田老头：“可是她说的对啊，你仔细想想，她如果真的能去城里念书认识城里的小子，咱们这些年的付出，值不值得？总归他们在家里也吃不得什么好的。学校的钱，我让她打上欠条，不管嫁给谁都得还。咱们再多写点开销……”
田老太眼睛一亮。
“那其他的不如她成绩好……”
田老头：“小学就半天课，也用不得太多钱，而有个小学文凭，那就比其他人家更有说头啊！这就显得，咱们家的闺女更金贵！念过书识字儿的，聘礼都能多要点。”
这么一说，老太太拍大腿，“老头子，还是你反应快……”
她又碎碎念：“真该给宝珠宝乐要回来啊，我看宝乐身子骨好起来了，宝珠成绩也很好的，这小丫头倒是不像爹不像妈的，越长越好看，白白净净的还小富态。这要是嫁出去换彩礼，才能换多了呢。”
老太太又后悔了，老头子不后悔吗？
也是后悔的。
但是戚家虽然远，但是不是没有用，而且那一家子是混不吝的不要脸。
他们理亏在前，这要是真的抢孩子，恐怕还真是未必对付得了那一家子极品。
他磕了磕手上的烟斗，说：“且再看吧，不过你倒是可以适当的对孩子表示点好。”
这要是这么说，老太太就更不虞了，她说：“这两个白眼狼，我好有什么用？”
“循序渐进。”
老太太摆手：“不用，我看屁用没有。”
她是看透了，这两个孩子啊，让戚玉秀教坏了。
一点也不知道尊敬老人，他们可是长辈，真是不知所谓。
“他们啊，不行。”
田老太冷笑：“到时候我们直接收彩礼把宝珠嫁出去！看他们敢说什么。”
田老头瞟了老太太一眼，说：“戚玉秀敢砍死你。”
老太太嗫嚅嘴角不敢讲话了，他们都知道，这真的是有可能的，因为戚玉秀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而戚玉秀这个人，孩子就是她的逆鳞，是谁都不能多招惹的。
眼看老太太没话了，老头儿哼了一声。
这样，真是不行！
他家这个老太太啊，莽撞！
娶妻娶贤啊，这个老太太，不行。
但凡有点银钱，他都得换人。这个老太太这样不行，真是给他拖后腿啊。可是现在这个情况，说这话也是没用的。也没见谁家换人，他又看了老太太一眼，叹息，说：“老大家那边儿，咱们别过去招惹。先是管好了咱们家几个姑娘。”
“好！”
而此时啊，小宝珠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她喃喃说：“谁在背后骂我了。”
小宝山问：“为什么？”
宝珠理直气壮：“因为我打了两个喷嚏呀，一个是有人想我，两个是有人骂我，三个是我感冒了。”
她掰着手指：“两个！”
小宝山挥舞小拳头，说：“让我知道谁敢欺负你，我就揍他。”
小宝珠抿着小嘴儿笑：“哥哥最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