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校尉这一年过得有点膈应,他死活没有查出来纪炳辉与赵司徒是怎么结的仇。公孙佳有所推论,然而无认是她还是荣、单二人都认为没有确切的证据,究竟心下难安。且从荣校尉的角度来看,公孙佳已经拒绝了赵氏的联姻,赵氏就变得更加不可控,必须要大量的情报做支援。
偏偏赵氏在这件事情上显示出了其底蓄,任凭荣校尉怎么想办法,硬是无法从赵氏那里套到一点消息。这让荣校尉尝到了久违的挫败感。
公孙佳再派任务的时候,他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做到。见是要打探北方的消息,荣校尉二话没说,道:“是。”继而提出了条件——他要选一批童子营里年纪差不多的人跟随北上。
公孙佳道:“这合适吗?”
荣校尉道:“当然!已安排他们领些小差使练过手了,您已经养了他们整四年了,养他们就是要效力的。”
公孙佳道:“好,你安排。”
荣校尉张口就是:“我要元铮。”
“他?”公孙佳是把元铮列为重点培养对象的,怎么也得把兵法教全了、战例粗过一遍才好交给放心的人带着上战场去。这带过去搞情报是几个意思?
荣校尉道:“他过年就十三了,不小了。无论将来干什么,这一趟磨炼是少不了的。”
想到将来元铮从军也是北上的面儿大,确实需要提前适应一下状况,公孙佳道:“好。”
荣校尉道:“赵司徒那里还没有听到风声,赵司徒面上也不大显。闻说纪家有心与赵家联姻,赵司徒并未拒绝,这……”
“什么人?”
荣校尉道:“纪宸的女儿,纪宸有两女,年纪相仿、名字相仿,未曾确认。”
巧了,这俩她都认识,公孙佳私心以为,纪家这两姐妹确是配得上赵家的。只是不知道赵司徒会不会同意。公孙佳道:“知道了。”
荣校尉欲言又止,公孙佳道:“不是什么大事,她们两个改变不了什么。”
荣校尉最后才提出来:“我想亲自带队。”形势比人强,荣校尉不想在这一次上失手,这次还带有养了四年的童营出挑者,他也不放心交给别人。
公孙佳问道:“你离京之后,谁能暂代你的活计?你要至少给我两个人。”
荣校尉给了公孙佳三个人,第一就是小林,余下两个也是荣校尉很信任的徒弟,一姓张、一姓姚,都是荣校尉喜欢的那种人。公孙佳也知道他们,其中小林尤其熟悉。公孙佳道:“你去准备,要用什么只管从库里支取。”
荣校尉匆匆离去,单良又捏了张字条来寻公孙佳。公孙佳看他来得郑重,请他坐下,说:“先生有大事么?”
单良起身将字条递给公孙佳递了过去:“那个狗奴才,搬出纪府了!这是地址!”
公孙佳扫了一眼地址,问道:“确是搬了?不是安置妻房?”
“确是搬了,”单良捞起茶盏灌了半盏茶,“我盯了他两个月了,并不是自己躲在纪府,抽空出来会妻儿。不过每日还会去纪府应个卯,王府被长公主调理过一回,他挖不着什么消息,纪府越来越不待见他,他也急了。要不要捉了来交给长公主?”
公孙佳道:“不用,继续盯死他,连同他的家眷。”
“是。”单良答应了,又犯起愁来,“陛下那里还没有准信么?别是赵司徒从中作梗吧?”
公孙府拒绝了联姻,皇帝要让公孙佳袭爵,赵司徒可就未必会支持了。单良也有些踌躇,差点脱口而出:要不咱们先假装同意骗一骗他,爵位到手再翻脸,他也没办法。结果是自己将这话给咽了——赵司徒又不傻,怎么会被这点小伎俩骗到?
事关利益,此事无解,单良捧着头,唉声叹气地恨不能现在就想出个好办法来。公孙佳老神在在,单等着过年。她是猜不透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打算,太子却已经向常安公主透露过愿意支持的消息了,太子有这个意向,公孙佳就更等得起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乱,她觉得好事将近了。
公孙佳道:“你说,我现在有什么能够打动至尊父子的?”
单良道:“烈侯的余泽、您的天份、您的忠心、您与王府的关系。”
公孙佳道:“都不对,是我的立场。能上牌桌的,谁手里没个筹码?最后还不是有赢有输?站对边,很重要。只要站对了边,再造作也没关系。今天是广安王出宫的日子吧?”
阿姜上前答道:“是。”
这条线也是阿姜负责的,因为对接的是吴孺人的侍女。
吴孺人承接了管理章昺在宫外别府的事,算得上是半个女主人。十分难得的是,吕氏也没有闹起来。而章昺这些日子以来,也没有再大张旗鼓地摆要不靠外公独立的样子,只是在心里暗暗地记仇。他也没有放弃出宫交际,盖因燕王的儿子章晃已经长大,且交游广阔,东宫也需要有自己的子嗣与外界有所接触。
章昺便时不时携吴孺人出宫,有时候他自己忙,吴孺人也有了一定出宫去别府的自由。章昺其中一个拉拢的对象就是公孙佳,无他,章晃看起来就很有凑近公孙佳的意思,那章昺一定不能抢输了这个堂弟!
是以无论是吴孺人主动接触公孙佳,还是公孙佳偶尔往广安王府递个消息,都被章昺认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章昺出宫,公孙佳去见他,也被东宫一脉视作是自己人的表现。便是纪氏,也只以为是一个孤女讨好东宫嫡子,以求“日后”有个照应。
吴孺人出宫前时常会给公孙佳送个信儿,便成了情理之中的事——万一章昺出宫要见人却找不到人,岂不误事?
得到吴孺人与章昺一同出宫的消息,公孙佳就命人递个帖子过去,她要再见章昺。
单良道:“他现在能说得上话么?”
公孙佳道:“他钱快用完了。”
章昺有意与外家疏远,拿外家的钱就拿不很痛快。自己的产业由吴孺人掌管呢,吴孺人也不客气,从中也划了不少回扣用来养弟弟、报答计进才,还暗中置了点私产,既可用来打点上下,万一日后出什么意外,也是傍身钱。则章昺既要交际花钱,收又不足够,便有些入不敷出。
公孙佳何等机灵一个人?叫手下简义这个钱串子算了一算,大概齐算出了章昺的缺口,差不多的时候再给他一点填上窟窿。
给章昺这样的人送钱有讲究,你得顾着他的面子。要是两府走了明账,按月给他送钱,就成了日常的孝敬,他就会觉得理所当然,一旦哪天忘了他得生气。简直是花钱找罪受。公孙佳就拿捏着,火候差不多的时候,一总送一笔过去。数目绝不太多,一定要比他的缺口要略少一些,约摸补上这笔亏空的七、八成,余下的让钟源和延福郡主去卖这个好。
送的时候话得顺耳,公孙佳形象不错,合章昺的心意,让这项工作顺利了许多。延福郡主干这个事就显得有点不熟练,有点偷偷摸摸的,让章昺好气又好笑。
单良嘀咕一声:“好么,欠账的比放账的还横。”
公孙佳笑而不语。
~~~~~~~~~~~~~~~~~~
广安王府公孙佳到过几次,门上看到是她,麻溜给开了门,一路步辇给她接了进去。
章昺在自己的别府里也是难得的轻松,与吴孺人闲适地说笑,他竟是瘫在坐榻上而不是坐得笔直。身边一众姬妾也跟着说笑,人人都盼能得他垂幸。
太子妃也是想通了,儿子攥得太紧反而会逆反,只要娘家势力还在,她就不用担心什么,她对这些婢妾也就略略松一松手。至于子嗣,她还有阿福,纵使阿福出了意外,纪家有的是女孩子,仍然可以配给章昺,生下来的孩子更是融合了纪、章两家的血脉。
正说笑间,公孙佳来了,姬妾们也都不避让。章昺也大大方方管公孙佳叫一声:“妹妹。”
吴孺人让了坐儿给公孙佳,公孙佳与章昺对坐,说:“表哥脸色不错。”
章昺道:“天气冷,你别总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