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咬死丁晞的心都有了!
深吸了一口气,公孙佳才问小林:“详情如何?”
小林道:“是世子着人来通报消息的。”府里说世子就是指的延安世子章明,公孙佳的姨家表哥。
京城里发生点什么打架斗殴的事情一般归延安郡王管,如果有人起兵了,那就是余泽的差使了。丁晞没那个起兵的本事,当然就是京兆的事了。纪宸出行带着随从,他虽也有些纪家好端着的毛病,却不像纪炳辉那样有排场,且他只是个征北将军,在京城里排场也不宜过大。更不像公孙佳这样,打小就横惯了,出门就是两排护卫的。如果没有什么大事,纪宸出行一般就带几个亲兵。
丁晞没有一开始就冲上去,他远远地放冷箭。丁晞是在公孙府里养大的,公孙昂是个武将,丁晞的亲爹、外公也都是武将,寻常武艺还是学了一些的。只不过他的武艺一般,离百步穿杨差了五十步不止。纵然苦练,放箭的时候由于紧张他还是射偏了,擦着纪宸的脸颊伤到了纪宸身后的一个亲兵。
纪宸的亲卫也是才从战场上下来的,其娴熟程度非丁晞可比。一面将纪宸围起,一面要拿丁晞。丁晞也有准备,他没打算逃,还喊了一句:“纪宸,还我父亲命来!”一面胡乱射箭。纪宸的亲兵不像公孙佳那样在城里还带盾,舞起了刀花挡箭,一时之间,街上大乱,人人闪避。
这么大的动静理所当然地惊动了京兆,先是巡逻的,战战兢兢提着朴刀过来,还派了人往京兆府里禀报。等他们赶到,丁晞带的几袋箭也射光了,纪宸的亲卫也有所损伤。亲卫本不必有这么大的损失,他们是因为纪宸的命令。纪宸早认出了丁晞,一看丁晞这样子就知他不能伤了自己,喝道:“拿活的!”
这就费了点功夫。
丁晞射光了箭也不逃,见纪宸的亲兵围了上来,他也抽出利刃,不退反进。
这哪里打得过?
两下稍稍交手,丁晞就被擒住了,纪宸的亲兵也不客气,反手就是两刀,先伤了他的腿,再将他的两条胳膊拧脱臼,好叫他不能动弹也不能伤人。京兆府的人既已到了,就不能让纪宸把人带走,衙差不太怕郡王,但是怕世子。
两下僵持,衙差也不是亲兵的对手,一句:“我们要禀告郡王的……”才说完,章明带人赶到了。
经章明交涉,由章明与纪宸一同带着丁晞入宫去,等着皇帝发落,不过要先给丁晞裹伤口。章明带来的侍从知机,趁着请大夫的功夫,分别叫人去通知了各家亲戚。丁晞虽然不讨亲戚的喜欢,但毕竟是亲人,大家不能坐视不理的。
公孙佳猛地直身:“更衣!”
阿姜上前接了她的手杖,说:“您别着急,着急忙慌的才容易出错。既然世子在那里,丁郎君想必是性命无忧的。”
公孙佳道:“纪宸不会让他死的!一个二愣子,留下来当个把柄多好呀!”她的口气非常不好,还是让阿姜留在府里,一定不要把消息让丁娘子知道。阿姜道:“怪不得要将妻儿送过来呢。还以为这么些年了,他终于想通了,要好好当个哥哥了。”
就很生气,阿姜比公孙佳年长,算是与丁晞同龄,眼看着他们一家兄弟姐妹三个的关系复杂得一塌糊涂,也是着急。才以为丁晞这几个月跟公孙佳亲近了,还跟公孙佳说了好些个衙署里的事儿,虽然两个的位阶不同、格局不一样,但总是一片心意、能让公孙佳对下面的事情了解更多。
哪知他玩了一手托孤!
欠你的呀?一向稳重的阿姜也是一肚子的怨气,她们公孙府这些年容易么?孤儿寡母一步一步趟过来,连亲娘都赔出去了,才有如今的局面。这才刚有起色,丁晞又来这一出。
公孙佳自己咬牙切齿的,还要说阿姜:“别冷着脸,不是大事儿!小元,让他们备车!小林,你派几个人出去,往外婆家、赵家、阿姨家……哎呀,不管哪家,只要是咱们亲戚家,都给他们送信,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先别急着进宫去哭诉!”
小林答应一声,飞奔而去,元铮也拧身离开。公孙佳又派阿青去找单良,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让他也要有所准备。
公孙佳此时却忽略了一件事情——她已是做了宗正少卿的定襄侯了,与她亲哥哥有关的事儿,别人第一个想到的是来找她商议,接下来才会是她亲娘、外婆等人。是以当她换好了官服,准备出门到外婆那里跟大家碰个头,统一一下下一步的行动的时候,他们已经或亲自、或派代表到了公孙府来。
公孙佳要去钟府,是因为她最主要的亲戚们都在那一带,几座府邸连成一片,集合起来容易。哪知这些人都来了,不但有外婆家的亲人,连亲娘、亲姐姐,连同赵家的亲戚、容家、江家的代表也都到了。
赵、容、江、李等人一则也算是姻亲,二则是事关公孙佳了。宗正寺常年不干正事,公孙佳上任之后,人人以为她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却断断续续地告病,非得顶头上司堵门来派活才肯动手。人人以为她要躺平的时候,她又上了人个表,将皇室近枝的婚姻给提了出来。这里面就包括了皇帝的一干年轻的子女,以及东宫的未婚子女们。里面还有皇后的亲生儿子,岷王。个个都很值得抢一抢。与公孙佳关系好,这事就会顺利。
这些人前后脚的都到了,单良已知端的,将这些人一股脑地请到了大厅里坐着,上了茶。公孙佳也就出来了。
钟府那里派来的代表是延福郡主和湖阳公主,赵家的是赵郎陪着钟秀娥前来,容家来的却是江仙仙——容逸正在衙里当值,李岳与章晴一对夫妇是同时来的。乔灵蕙到得不早也不晚,身边是一个拦不住她的余盛。
公孙佳给了余盛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余盛膝盖一软,扶着乔灵蕙座椅的扶手半跪了下来,被乔灵蕙一把拎了起来:“出息呢?!”
然后由乔灵蕙先开口:“药王,究竟怎么样,你拿个主意吧。这个事儿,他们肯定冲你!”大家都是异姓,但是按照风俗推论,丁晞就得是跟公孙佳的关系最近,有什么事一准先冲公孙佳。
道理很简单,丁晞最亲近的是丁家人,但是他丁家的长辈死光了,妻儿算是无知妇孺。亲娘、亲姐姐都嫁了,算夫家的了。外婆家关系更远。公孙佳与丁晞虽然不是一个爹,但是,公孙佳未婚。本来也跟她一个年轻姑娘没太大的关系,可谁叫她袭爵又出仕了呢?
湖阳公主先表明了态度:“怎么着也得把那小子保下来!就算带回来咱们自己打死他,他也不能死在别人的手上!”
延福郡主也说:“我本该去找阿爹求情的,不过阿婆说,先来问问你,你想带什么话?”
钟秀娥也说:“那个孽障!你先顾你自己!我说他怎么这么急着娶个好生养的媳妇呢!他既留了后,我管他去死!”她快气死了,外人很难理解这种“苦尽甘来”的时候再泼一盆冰水的感受。这儿子本来就跟大家不亲,只要一亲近,他就是要作夭,亲娘的爱也经不住这样的折磨了。
江仙仙劝钟秀娥说:“夫人勿忧,咱们这么些人求情,陛下也会三思的。再者,纪将军也未曾身故,不会罚得太重的。”
公孙佳道:“不要求情!”
所有人都看向她,公孙佳的神色一片冷漠:“谁都不要求这个情!绑匪拿了人质,你越重视,他讹得越多!仙仙说得对,哥哥犯的也不是死罪,只要人活着,以后的事总会有安排的。”
单良放下一颗心来,也帮着劝说。他是怕公孙佳为亲情所困的,公孙佳这个人,聪明,冷静,不太知道人间疾苦,但是因为长辈们的爱护,还是有些人情味的。她做不到全然的冷酷,这是优点也是缺点。公孙佳只要不头脑发热,单良就不担心了。
公孙佳道:“我就奇了怪了,他说什么为父报仇,难道他爹是纪宸害死的?难道他爹不是死在当年的乱事里?还是当年的变乱别有内情?娘?舅母?”
湖阳公主道:“害!还不是纪炳辉他们救援迟了,不但填进了他爹,你大舅舅也受了重伤呢……”
钟秀娥张了张口,忽然福至心灵,一个锋利的眼神杀到乔灵蕙身上,乔灵蕙也正看她,母女两个都是要提醒对方——别说破!
乔灵蕙说:“我想起来了!他阿翁阿婆才死不久,咱们还吊唁来着,别是这两位临终前有什么交代吧?”把锅甩给两位老人,她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的,她跟那两位一直不对付。
李岳与章晴对望一眼,他们两个知道当年有个变乱,却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一出。李岳想了一下,说:“既然如此,为父报仇可谓孝子!那朝上就有得辩了。”章晴道:“那这样,咱们该干什么都动起来吧。阿姐去东宫,咱们该回去回禀长辈的都回家。药王还是要进宫一趟的,那是你亲哥哥,不去不妥。”
众人又稍稍商议,都一派轻松地各自散去。钟秀娥与乔灵蕙留到最后,钟秀娥还是担心丁晞的,公孙佳道:“我没让告诉嫂嫂。我先去见陛下,事情有个眉目了再看怎么安排她们母子。”钟秀娥道:“又要叫你操心了!这个王八羔子!”
乔灵蕙道:“先别骂了,把人捞回家再说吧!不是说受了伤了么?牢里本来就是受罪的地方,别落下残疾才好。”
公孙佳道:“我这就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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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皇帝已经听完了汇报,心里恼火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