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听完江平章的话之后就意识到情况不太妙,??反问道:“您觉得唐王可以?”
江平章正色道:“我只凭礼法而行!”
公孙佳的心情变糟了。
事情是明摆着的,梁安本来是唐王章旭的人,如果他不是章旭蓄意布局,??那就是章昺的安排了。只能能证明梁安这事儿跟章旭没关系,??章旭前头四个哥哥,死了俩、废了俩,??舍他其谁?从最基本的“谁获益最大,??谁嫌疑也就最大”的情况来推论,章旭的嫌疑都不会小!
公孙佳看谁都不顺眼,??且她压根儿就不认为章旭是无辜的!那个时间、那个地方,??梁安出现了,??把章昭给冲了!换了谁能不起疑?
哦,章熙可能不起疑,他的儿子,??他还是愿意相信他们兄友弟恭的,即使有什么矛盾,??也得是章昺先挑的头。
公孙佳从未感觉如此无力过。人心是最难把握的一种东西,??有时候是你给他递一块干饼他一辈子就给你卖命了,有时候是金珠宝贝给了无数,依旧养了个喂不熟个白眼儿狼!
公孙佳不与江平章争执,她完全可以料到江平章的逻辑: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只要能够证明梁安与唐王章旭没有直接的关系,??江平章肯定是支持的章旭。无论公孙佳有多少的疑惑,??什么小妻子和小叔子之类。没差的。不管江平章是怎么想的,反正只要开始抠礼法了,天下就没人能够抠赢江平章及其姻亲。江平章的意图也很明白了:国泰民安是他要的,望族的高贵也必须维持!
这就很让人为难了。
公孙佳当晚没有回家,遇到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回家也不合适,??她当晚就住在皇太后的宫里。皇太后宫里有她许多的衣物用器,洗了个澡,浑身何饧地躺到了床上,公孙佳能得到机会仔细地想一想各方的态度。
本来!章昭虽然不算是十全十美,各方早已对这么个太子人选有了预案,章昭做得也不能算糟糕,日子凑合凑合也就过下去了。无非是“属守本份”四个字而已。一朝风云突变,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亏得后宫里还算太平,皇太后自不必说,王皇后哭瞎了眼睛也对外界没什么影响,她这个后位都是白拣来的。
外面就完全不同了!
章熙到现在存活的共有七子,五个大的算是一波,两个小的算是另一波,两波之间间隔了差不多得十来岁。这一次出事的都是在年纪大的一波里,也很好理解,他们都成年了!小的俩还没封王,都还养在宫里,年纪也不过刚过十岁而已。
梁安这一次直接带走了章熙两个半的儿子,无论朝野都很震惊——他们突然之间有点慌,不知道让什么人当太子好了。
政事堂里也不明朗,江平章重礼法,霍云蔚态度不明,自己……那宗室呢?
公孙佳睡在太后宫里,皇太后下令不许有人去打扰她,可皇太后自己这一夜就没能睡好,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来送公孙佳上朝。嘴上说道:“不要慌,拿定了主意,你要是懂了,别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里巴不得公孙佳赶紧说说计划。
公孙佳自己也是没有什么计划的,她并不看好这几个年长的皇子,当然也更不看好章昭的儿子。虽然延福公主已对她透露了些消息,她仍然认为不妥!章昭自己都镇不住群臣,让他那还没断奶的儿子上?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的!
公孙佳对皇太后说:“娘娘,但有消息,我一准儿通知您。”皇太后略略放了放心,说:“你帮我看好那个孽障,别叫他胡乱说话!”“孽障”就是岷王,皇太后的亲生儿子。公孙佳答应了。
跑到朝上去,问题却不出在岷王身!想来岷王一个皇弟,且还轮不到他呢。朝上,章熙沉稳依旧,透出一股子的高深莫测来,没有人反驳章熙的话,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傻乎乎的当面弹劾别人。章熙很快散朝,背着手慢慢踱去了东宫。
公孙佳跨入这古老的院落,慢吞吞地到了章熙的跟前。章熙有点呆呆的,与他那些在乡间抄着手蹲在墙根晒太阳的同龄人有点像。他撩了撩眼皮看看公孙佳:“哦,来啦?坐,怎么样了?”
公孙佳道:“您得给政事堂一个章程,政事堂在接下来才好做,否则南辕北辙容易出错的。”
章熙道:“还南北呢!我身边儿都不好!”章熙近来常疑惑,是不是年轻时辜负了自己表妹,以致现在儿子都是傻货?他忽然说:“你带着阿羽,去祭一下你阿姨吧。”
公孙佳懵了:“啊?”
“去!”
公孙佳道:“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了?”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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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晕头胀脑的,带着钟源的次子钟羽去拜了一回自己的姨妈。公孙佳跟大姨妈连面儿也没见着,却狠狠地告了一状:“您说,这一个一个的,是不是都疯了?”她用力将一束香插到香炉里。
拜祭完,她且还不能休息,还得回宫里与同僚碰头,彼时霍云蔚、江平章等人都在,连钟源都被霍云蔚叫到了政事堂。
霍云蔚是受命去审案的,他没向章熙禀告案情,而是先与同僚们商议:“这事儿要怎么办?”
江平章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管以前如何,眼下都要稳住局势!哪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你就直说结果就是了!不对!你怎么没有先奏报陛下?”端的是正气凛然。
霍云蔚道:“你放的什么废屁?能奏报我还不报吗?”
霍云蔚也不傻,他就不大明白了,梁安照说也在京城混了不少的日子了对京城的情况应该是了解的,那个时辰那个地段,虽说上朝的时候天都没亮看不清人是肯定的,可你敢说街上走的不是上朝的人而小贩,傻子都不信!霍云蔚对梁安以及章昺的周边开展了犁地式的调查,最后从梁安的一个相好的那里问到一句:“富贵险中求,做成这件事,咱们以后就什么都不愁了。”
霍云蔚顺藤摸瓜,一点一点的往下查,何现这章昺固然是在利用梁安,梁安也不能说就是个工具人。梁安他族兄梁平是有点憨,心思都放在沙场立功上,梁安比梁平要活络些。
“你们想想,就陈王那个德行,他是个能礼贤下士叫人心服口服的主儿吗?谁对他感激涕零了,怕不都是装的!谁是真心、谁是假意,那还能看不出来?他对亲兄弟都不关切,对别人能好了?不拿眼斜人家就不错了!”霍云蔚毫不客气地说。
梁安知道章昺利用他,他也装作不知道,要图个“从龙之功”。梁安吃亏就吃亏在还是读书少了,小聪明有,正经事儿看不明白。他以为章昺是个“长子”,被“小妇养的”夺了家业,只要他帮忙,那以后他们梁家就何达了。不成,他也只是个去“听命拿贼”的人,反正当时天色昏暗,他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不知道!大罪那得章昺去扛。
搁村儿里,道理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可皇家不是这么算的!
霍云蔚喘着粗气问同僚们:“你们说,这要怎么报?如实报给了陛下,窝囊不窝囊?”
他也担心,一个疯子章昺想一出是一出,一个傻货梁安还就听了、从了,最后受害最深的是章熙!如果皇子是战死疆场,章熙兴许还能挺过来,现在这个,死得冤呐!
江平章两手一摊:“瞒不住了,哪一条都不好糊弄。说出来人都不信!”
霍云蔚道:“那好,我报。可是……咱们是不是也得有个说法了?别说什么君不密、臣不密的!我们是宰执,要想到前头去。册立太子的大典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还办不办?不办,丢人,办,立谁?”
他这时就透出一个泥腿子该有的样子来了,单刀直入,两眼死盯着江平章。江平章也不甘示弱地回瞪,说:“我只守法,你要查不出唐王有什么过失,我依然还是那句话!”
“你是看中唐王了?”霍云蔚问。
“国赖长君!”江平章说,“你也不用试探我,你我平日虽有龃龉,但是不能误国!谁知道一个少主会出什么变故?轻易母后临朝,重则少主夭折,到时候怎么办?”
公孙佳心头一动,认为霍云蔚这样子反常,插了一句:“霍叔叔,陛下还没放话,你怎么先急上了?”
霍云蔚道:“陈王、唐王已经被软禁起来了,典礼的礼服都制好了,你说我急不急?再者,区区一个梁安竟敢有投机之心,如果新太子年纪幼小,不定又要有多少人躁动了!操控一个幼主可比蛊惑一个成年人更容易!”
“反正你不对劲,你有话就直说。”公孙佳也不含糊。
霍云蔚道:“我就是觉得唐王可以。”
公孙佳道:“真好,纪炳辉女儿干不成的事儿,孙女儿倒是达成了。”
霍云蔚毫不犹豫地说:“离婚!章昺已经做出榜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