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赖野结结巴巴。
这回木兰看向贺赖野了。那双宛如装着万千银星的眸子沉着如水,其中有着既温和又充满力量的某种东西:“哭还和男女有关系吗?”
“喜怒哀乐都是人之常情。女人可以愤怒,男人也可以哀戚。若是从男人身上夺走哀戚的权利,那岂不是让男人不要做人了?”
木兰说着颠了颠自己半扛半撑的着的贺赖野:“贺赖兄,不要放弃做一个有感情的人。”
……
“怀朔被蠕蠕打下来了!?”
拓跋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禀将军,柔然人攻破了怀朔的防线,但没有停留在怀朔。他们一路南下,只怕是奔着平城去的。”
回话的人是万忸于惇,是小万忸于淳两岁的弟弟。
今年刚刚十六的万忸于惇是拓跋浑亲点的新裨将。他年纪虽比万忸于淳要小,个性却比哥哥沉稳许多。做起事来也又快又稳,不过半个月功夫就让拓跋浑彻底接纳了这个新心腹。
“蠕蠕应该是知道停留在六镇的魏军一旦得到这个消息,就会立刻动身前往怀朔吧。他们留在怀朔那就是等死。不如先南下多抢点物资,之后再化整为零离开魏境。”
叶棠的话得到了贺兰景无声的支持,他点了点头。
从感性上来说,贺兰景是反对叶棠一个女冠子到战场上来的。从理性上来说,贺兰景又不难想见如果留叶棠一个人驻守在平城大营,指不定她会再遭袭击。
就在贺兰景这么矛盾着的时候,叶棠已经向拓跋浑提出了随行前往战场的请求。而这些天来,贺兰景发觉叶棠这坤道不光在后勤方面有所建树,在战场上也可充当策士智囊。
“那么将军,我们是不是要往怀朔去呢?”
万忸于惇道:“我听说大将军与太子、还有河南王、广平王都已墼乘妨恕!
“与其说他们是去驰援怀朔,不如说他们都是找借口试图回到平城。”
叶棠所说的正是拓跋浑心中所想的:“那依你之见,无香子,我军应该如何行动?”
“清河王拓跋绍忽然从怀朔拔营,可见平城必有变数。将军此时回平城,恐怕难免要卷入血雨腥风之中。您若没有做好残杀-手足、杀到最后自己坐上那高位的心理准备,不若反其道而行之,往草原上去。”
如果拓跋浑坚持要去怀朔,要回平城和自己的叔叔伯伯还有堂兄堂弟们展开一场混战,叶棠必定会抛下拓跋浑。
因为很明显,拓跋浑的实力不足以击败其他所有的拓跋氏。只要没有意外发生,平城之战的最终赢家必定是拓跋嗣、拓跋焘那对父子兵。
贺夫人前脚遭到囚禁,后脚他儿子拓跋绍就收到了贺夫人的求救。从时间上来看,这太快了,快得是匪夷所思。
假使遭到囚禁的贺夫人真的有能力在拓跋珪的眼皮子底下这样迅速地向儿子求救,她又为何没有其他手段让自己逃出生天、亦或是让其他人去劝劝拓跋珪呢?
从这里逆推一下,送到拓跋绍手上的求救真的是出自贺夫人之手吗?拓跋珪脾气暴躁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贺夫人要是聪明就该避着拓跋珪走,她又为何会惹恼拓跋珪?
最巧的是在拓跋绍拔营之前,拓跋嗣、拓跋焘父子已经率先将侵入柔玄、怀荒的蠕蠕打出了魏境。也因此在怀朔的消息传开之后,拓跋嗣、拓跋焘父子能够最先腾出手来往怀朔而去。
假使拓跋绍是螳螂,那么明显,拓跋嗣、拓跋焘父子就是黄雀。
现在平城-的情况不明,但叶棠想之后的展开十有八-九会是拓跋绍杀了拓跋珪,拓跋嗣讨伐杀死可汗的弟弟,之后登基。
如此一来,拓跋焘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他的父亲拓跋嗣虽说是为父报仇才杀死了自己的手足,但杀死手足的恶名想必会一直伴随着拓跋嗣,直到他入土为止。
反之,从拓跋嗣手上继位的拓跋焘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半个污点。他将会是北魏最伟大、最完美的可汗。
拓跋嗣为了给儿子铺路,亲手设局,亲手扫除障碍。万忸于淳恐怕只是拓跋嗣为拓跋焘扫除的千千万万个障碍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拓跋浑要是还与拓跋焘对着干,他一定以及肯定是拓跋嗣接下来要扫除的对象。
以卵击石是不明智的。
就是棋子,叶棠想要的也不是一颗不聪明的鸡蛋,而是一枚足够坚硬的石子。所以接下来的话,她只会对拓跋浑说一次。
“……往草原去,无香子,你是说——?”
“是的将军。贫道认为您大可以用抗击柔然作为理由,长期滞留在外。在草原上您不但可以杀退蠕蠕,获取清河王还有佛狸伐都无法否认的功勋,还能联合草原上的其他部族,增强自己的实力。”
“南凉吞并了北凉,现在西凉孤立无援。将军可以入主西凉,以西凉作为新的主营。亦可与西凉联手,先吞南凉北凉,再往吐谷浑方向扩大土地。”
拓跋浑被叶棠说得热血沸腾,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光明辉煌的未来。万忸于惇也频频点头,看样子十分满意叶棠对拓跋浑霸业的规划。
在场唯有贺兰景还记得一事:“无香子,你那恩人不是还在怀朔?”
贺兰景是知道的,叶棠差人去给一新兵送过防具。新兵们嘴巴又不严实,贺兰景让人稍去探听就得知了木兰是叶棠的“恩人”。
“你……不担心他吗?”
叶棠很想知道贺兰景难得如此八卦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
他是想说她连恩人都可以放弃,实在是冷血无情吗?
还是想提醒她说:她还有牵挂的人留在怀朔。要是拓跋浑的军队按照她的安排行事,她很可能再也见不到木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