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岁和一脸严肃,“我要休年假。”
裴旭天:“……”
“你上次休过。”??裴旭天说:“忘记了吗?在你还没离婚的时候。”
“但我去年没休,前年也没有,还有大前年,大大前……”
“停。”裴旭天摁摁眉,“年假不累积,只能当年休。”
沈岁和:“哦。”
他起身就走。
裴旭天急忙喊住他,“你干嘛去?”
“收拾东西,回家。”沈岁和说。
裴旭天:“???”
“我不休假。”沈岁和面无表情道:“我旷工,扣工资吧。”
裴旭天:“……”
你他妈就是觉得大家拿你没有办法。
你是领工资的人嘛?
你他妈是分红的好嘛?!
“最近大家都忙成狗,办公室外边那帮人天天都加班到十一点多,你忍这时候在撂挑子吗?”裴旭天武力不行只能改为智取,“就不能再迟几天休假?离江攸宁生不还有十天么?你要去干吗?坐病房里给她添堵吗?”
沈岁和:“……”
自从失恋以后,裴旭天是一句人都不会说。
沈岁和:“我可以居家办公。”
“狗屁。”裴旭天说:“你手里还有一个案子呢?五天后开庭,你准备好了吗?难道打算输?”
沈岁和:“差不吧。”
裴旭天:“……”
以往,这词从来不会出现在沈岁和的口中。
甚至如果刚来的小实习生说差不、应该可以这词,沈岁和一定会把他们狠狠教育一番,不管男女,从不口下留。
用他的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他是真没想到,有一天这个词会从严谨的沈律师口中说出来。
“我劝你开完庭再走。”裴旭天认真道:“你现在去医院也帮不上任何忙,如果有就晚上早下班去陪陪她,开导一下她,帮她舒缓,而不是直接住到医院,她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你,难道不堵心么?”
沈岁和:“……好好说,不要人身攻击。”
裴旭天:“我没有,实实说。老沈,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沈岁和沉默,几秒后他忽然抬起头,“我好像产前焦虑。”
裴旭天:“……”
“孩子又不是从你子宫里出来,你焦虑什么?”裴旭天无奈扶额,“我怀疑你就是想休假。”
“我不知道。”沈岁和说:“就是单纯的焦虑。”
他看不进任何的文件。
前还只是拖延,但到了最后期限,他起码会把事做完。
但现在就是破罐子破摔一般的态,五天后开庭的那个案子,他确实没有像往常那样做足准备,如果现在让他去开庭,估计胜算不大。
“有问医生吗?”裴旭天问。
“问了,医生说可能跟我的病有关。”沈岁和说:“但确实也存在产前焦虑的说法。”
“那你陪着江攸宁就能解决了吗?”
“未必,但我在这儿也做不任何事。”
裴旭天盯着他看,忽而叹气,“你这到底是在担江攸宁还是在担孩子啊?”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沈岁和以前的回答是都担。
这次他其实不太确定。
他摁摁自己的太阳『穴』,“我不清楚。”
反正心很『乱』。
-
沈岁和最后还是居家办公,或者说是把他的办公地点挪到了医院。
其实江攸宁并不想让他陪床。
但慕老师跟江老师毕竟都年纪大,闻哥他们都有工作。
而且跟这个孩子关系最亲密的,也还是他。
江攸宁没办法拂他这份意。
只能妥协。
只不过,沈岁和确实很安静,安静到待在病房里可以让人忽略的程度。
他忙着整理案子的资料,忙着为开庭做准备,只有临近饭点时会起身帮江攸宁弄好一切,然后迅速吃个饭,再继续投入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江攸宁的错觉,他很少跟她有眼神的对视。
似乎是怕她赶他走,所以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江攸宁也没戳破。
反正注定是有羁绊,就这么沉默着最熟悉的陌生人也行。
在生产的前几天,江攸宁的日子过得非常平静,她很少会阵痛,医生说这小孩儿算乖的,几乎也不闹。
江攸宁确实也能感觉到,在最初的日子里,她呕吐的程度很轻,次数也少,在宝宝慢慢发育的过程中,她所需要经历的腿抽筋、被小孩踢闹这样的次数也很少,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一直保持运动。
但她更倾向于是小孩儿比较安静。
慕老师说她时就是很安静的,一点儿也不闹。
到了24日这天,众人跟着紧张一天,沈岁和几乎是坐立难安。
他隔五分钟就要站起来一次,江攸宁无奈道:“你晃到我眼睛。”
于是他又坐下。
江攸宁却笑,“你这么想见他啊?”
沈岁和抿唇,没说。
他只是担,越到这个关口越担。
以前看过的那些纪录片都从他脑海里涌现出来,鲜血已经在他脑海中生根,然后攀枝错节的生长着。
他根本不敢闭上眼。
晚上十点,江攸宁仍旧没有疼痛的感觉。
医生来巡房之后说可能要再等两天。
但这天夜里,赶着凌晨那个点,江攸宁忽然被疼醒,她下意识喊;“沈岁和。”
沈岁和一直就没睡,他听到声音后立马开灯摁铃,动作一气呵成。
这疼痛来得猛烈又巨大,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鬓角都流下汗,额头上也汗津津的,她下意识地喊:“沈岁和。”
“我在。”沈岁和握住她的手,他声音都带着颤,“疼的就掐我,捏我的手。”
他主动把自己的手塞到了江攸宁的手里。
甚至忘记了他前给江攸宁备好的工具。
只是凭借本能在行动,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沈岁和。”江攸宁忽然叫了一声,她太疼了,她修剪整齐的指甲直接抠住了沈岁和的手,面目狰狞。
沈岁和温声安慰道:“别怕,我在。”
“江攸宁。”他喊她的名字,语速极快,“你别怕,没事的,我一直在。”
几乎是碎碎念一般,他不停重复着这几句话。
江攸宁的疼痛来得迅猛,没过久羊水就破了。
后又是更迅猛的疼痛。
她被推入产房的那一瞬间,沈岁和更着声音说:“我要陪产。”
在间隙中,江攸宁看到他眼尾泛着红,她说:“不用。”
沈岁和朝着她摇头,“不行。”
“让我陪着你吧,江攸宁。”
他怕。
怕她进去以后,再也看不到她。
前裴旭天问那话的时候,他还不太确定。
但看到江攸宁躺在这里的时候,他忽然很明白,他担的是江攸宁。
像他这样的人,冷心冷情,怎么可能对一个未曾面世的小孩儿有深的感
自始至终,他怕的也只是在这场生命浩劫中,江攸宁的消亡。
他想陪着江攸宁。
只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