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孟星魂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已无法忍受般的紧紧绷住了,他的肌肉隆起,将他身上穿的那件粗布衣裳的大臂处都绷得鼓鼓囊囊。
这少年杀手看着英俊瘦削,但他能活到现在,全靠千锤百炼的身体与意志。
但一语被道破身份这样的事,对他来说,刺激似乎还是太超过了。
按照高老大的和小老头出奇一致的杀手理论,当杀手的人,就是要默默无闻,绝不能有一点名气,要像幽灵一样地游荡在江湖之中这世上的人只知道快活林不仅有美酒美人、也承担杀手生意,但很少有人知道她手下的杀手都有谁。
罗敷这个叫罗敷的女人,她简直好像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来历一样
这简直匪夷所思武功高不等于她什么都应该知道
孟星魂不知道的是,罗敷对整件事的看法,显然比他自己还要透彻得多。
罗敷是绝对无法忍受高老大继续开什么“快活林”的,而高寄萍能为地契疯魔她要是能乖乖关门、从此安稳地过日子,她就不是高寄萍了。
为了这张地契,她就像那种躲在阴暗角落里嘶嘶吐信的毒蛇,只要不死,随时有可能蹿出来咬人一口。
罗敷的仇人不少,她留过一命的仇人也不少,譬如龙小云、宫主之流。但龙小云有李寻欢看着,宫主那智商,废了武功就等同于她再也没有威胁了。
高老大却不同,她和林仙儿更像不是说喜欢睡男人的像,是那种喜欢搞阴谋的像。
所以,高寄萍上门求见的时候,罗敷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杀她了把这种人的性命留下,是真的有可能会阴沟翻船的。
正巧,孟星魂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那还等什么呢,就选今天动手了
孟星魂脸色苍白,死死盯着她看,一句话也说不出。
罗敷笑道“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快活林里是有什么东西会吃了你么,你不想去”
孟星魂道“你”
罗敷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冷冷道“好叫你看看我的手段”
快活林是依山而建的,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从外头看,像是一座山脚下的辋川别业一样。夜幕降临后,整座山都是黑黢黢的,唯有快活林,红灯高挂、红袖轻招,轻歌曼舞之间,隐有男人们呼卢喝雉的声音。
高老大自楼上走下,来到赌坊之中,年轻的小姑娘像是穿花蝴蝶一般穿梭在往来的人群中,男人们赌得面红耳赤,双眼满是血丝,连鼻孔都好似是公牛一般在一收一缩。
高寄萍心道不知小孟怎么样了。
她并不太担心小孟会让自己失望,因为小孟做事很有分寸、也很有耐心。
她也并没有寄希望于小孟一定会成功,因为她已经开始着手要渗透罗园了正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罗园是个很大的地方,人员不少,总不至于每
一个人都对她忠心耿耿,毫无私心。
小孟如果能得手,那是最好的,小孟如果一直无法寻找到机会,那么,她也有第二手的打算,在这四个月里寻找一个罗园的边缘人士,以孟星魂的命作为投名状,获得罗敷的信任,然后杀了她
至于孟星魂被活捉这种事,她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漫步在自己的快活林中,脸上带着得体而美丽的笑容,很多赌客瞧见了她,都很热情地说“高老大,你要不要来赌一把”
她赌了几把,赢了一大笔钱,瞧着那输钱赌客有点不自然的神色,又微笑着道“这只是一个玩笑而已,大家继续玩。”
她把那些钱还了回去,走出了赌坊,在回廊上漫步。
下雨了。
红灯笼就挂在檐上,随着淅淅沥沥地雨声轻轻摇曳着,将烛火的光芒也染映成一种旎绮的薄红,均匀地落在了高寄萍的脸上,使得她瞧起来更美了。
一点银光忽然划破了雨幕空气中传来利箭划过的声音
箭矢精准地穿透了高挂的灯笼,使得这灯笼骤然坠地,也使得高寄萍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极了
“锵”
箭矢钉入门楣,高寄萍霍然抬头,远处的三重屋檐上,一个黑衣男人还保持着拉弓的动作,那锐利如野兽般的碧色眸光,穿透雨幕,冷酷地钉在了高寄萍的身上。
在这一个瞬间,高寄萍浑身都好似被冻住一般,肌肉僵直,呆愣楞地定在原地。
那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抬手,自身后的箭筒里又抽出一根箭矢来,慢条斯理地搭弓、射箭
高寄萍骤然尖叫出声叶翔已疾扑而来
长剑急出,如惊鸿一般袭来,二指宽的剑身被箭矢正面击中,金石相击声、嗡鸣声与剑身断裂的声音一齐响起,半片剑光高高弹起这人用的是强弓这么远的距离之下,他的箭矢居然能直接震断叶翔的剑
叶翔厉声道“走”
高寄萍简直是被叶翔扔回屋子里的,屋子里的赌局却仍然在继续,因为但凡是赌场,就吵闹非常,赌客的鬼吼鬼叫声能盖住一切声音,他们根本没注意到外头的动静
有人问“老板娘,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高寄萍惊魂未定,嘴唇翕动着,简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但她也的确不用说什么了,因为叶翔回来了。
叶翔“飞”回来了。
“砰”的一声,门板整个碎裂,漫天碎木之中,叶翔被一拳击中腹部,整个人痉挛着被抛了进来,这一百来斤的男人被一整个的扔回来,居然又毫发无损地被扔到了一张椅子上,非但没有压坏椅子,那张圈椅简直连动都没动一下。
这份手劲、这份精准,实在骇人得很。
赌客们的动作已全都停止。
高寄萍脸色惨白
叶翔
叶翔是她手下最厉害的一个杀手,他聪明而
坚忍、悟性很高,一直都是四个杀手之中的领袖人物,他从来都没有从来都没有如此轻易地输过
高寄萍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高声道“屋外雨大,朋友为什么不进来说话”
屋外果然有人走了进来,进来的却是凤凤,高凤凤。
凤凤怯生生道“娘”
高凤凤是高老大的养女。
做这种生意的,手下的“女儿”都是什么人,已不用说了。
随即,她的“女儿”们一个个都走了进来,她们个个惊骇得脸上发白,浑身淋得和落汤鸡一样,止不住的发抖,以往,有她们在的地方,都是欢歌笑语的,如今,她们却都像是舌头被人割掉了一样,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是有人来砸场子来了赌客们心里想。
赌坊有人来砸场子,这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不过常见不等于不晦气,赌得正高兴呢、赌运正上头呢、马上就要赢钱了,突然一下被人打断,谁能开心谁能忍受一个身着皮袍、豹头环眼的彪形大汉厉声道“什么人,滚进来,敢打扰你爷爷我”
他的狠话还未说完,就突然戛然而止,好似一只正在吱哇乱叫的大鹅被人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因为一个黑衣人已走了进来,这黑衣人只不过瞪了他一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