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宋佳宁自己先一下子干了面前的那杯威士忌。
楚峥岩这才像是从遥远的地方苏醒过来,眼珠子终于活动了一下,淡淡说道:“你不用陪我的。再说了,这样喝法伤身。”
说着,他把整瓶威士忌从宋佳宁的面前拿到自己手里,直接对着瓶子喝了一大口,又一大口。
宋佳宁苦口婆心劝道:“你也别太怪表哥了,他可能有他自己的看法和立场。”
楚峥岩再喝了一大口,简直不像喝,像是直接拿着瓶子往胃里倒。“你错了,我没有怪少言。我根本没有资格怪他。
表面上看,他用计让我误会了汤一品是个贪慕虚荣,没用真心的女人。
但实际上,他的计策是对我使用的。他的小小计策,就轻而易举得勾出了我心里的鬼,那个根本不敢信任汤一品,不敢再对汤一品付出真感情的‘鬼’。”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宋佳宁有点听不懂楚峥岩的话。
“我是说我心里有鬼。我告诉过你我是私生子吧,那是我从小到大一直以来隐秘却又根深蒂固的自卑。无论我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多么得体,多么完美,我的心里头始终被这种浓重的自卑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当高中时,被汤一品打击了之后,我的一个自卑变成了双重自卑。而这种自卑怯懦的鬼魅,早就占据了我整个内心,没有人知道,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后来再次遇到汤一品,听到她那么勇敢积极地说喜欢我,我也以为我渐渐忘记了高中的那一段过去,慢慢地开始接受这一份重新开始的感情。
但原来并非如此。
我内心深处的那个自卑、怯懦的鬼魅始终在偷偷地窥视着我跟她的感情。
爱一个人,应该毫无保留地相信那个人。
而我做不到,我一面享受着她对我的爱,一面却在背地里对她睁大了警惕的眼睛。
她说出一句话,可以被我解读成口蜜腹剑。
她做一件事,可以被我误会成是别有用心。
甚至可能只是她一个毫无机心的笑容,我的潜意识里都认为那背后藏着狰狞的冷笑。
思语说我大度,可以接受一个当年伤害过自己的人。原来我和她都错了,错得离谱。
我压根儿没有真正释怀,我的放下,我的宽容都是伪装出来的,是弗洛伊德说过的那个所谓的‘自我’。
而藏匿于内心之中的那个‘本我’,躲在阴暗的角落窥视着,狞笑着,稍有风吹草动就跑出来,在我耳边说着她的坏话。
所以,我是那么轻易地相信了少言的欺瞒,相信了周颖对她的陷害。
不是他们的计策有多么的高明,而是我的内心根本就不相信汤一品,他们的欺瞒也好,陷害也罢,在我的潜意识里不过是睡觉时正好送来的枕头,来得恰好罢了。
你明白吗?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心魔在作祟。
如果我心中没有那个鬼魅,如果我能真正放下过往,如果我可以敞开心扉重新接受她的爱的话,我不会不相信她。无论少言说什么,周颖做什么,我不会相信,也就不会如此深的冤枉了她。”
末了,楚峥岩脸上露出灰败的笑容,显得绝望而凄凉。
“所以,怪不得别人,是我内心的魔鬼,是我自己亲手葬送了本来唾手可得的幸福。”楚峥岩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上面有什么洗不干净的脏污,“我还亲手将汤一品对我的爱和信任一并推下了悬崖。哈哈哈,原来竟然是我自己,自毁长城。愚蠢!荒唐!”
他仰着脖子,将整瓶威士忌咕咚咕咚倒进肚子里,最后一把将空酒瓶甩了出去。酒瓶砸在坚硬的地面,碎成齑米分,一如此时他混乱绝望的心情。
宋佳宁不忍见他如此颓废,劝解道:“但至少你现在已经知道所有真相了呀。以前是你误会了她,现在就去找她解开误会不就好了吗?告诉她你错了,请她原谅你,然后你们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啊。”
“求她原谅?我哪里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恳求她的原谅?在我用了那样卑劣龌龊的手段去报复她之后。”
楚峥岩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说话也开始变得含糊不清:
“我终于,终于理解那天她在我家里,就是这里,你坐的那个位置,为什么她在听了我那些愚蠢的报复的话之后,会突然呕吐地那么厉害。
我好恨!我到底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对一个爱我女人,对一个即使牺牲自己的名誉也好保住我的前途的女人,我竟然告诉她,我骗她上床是为了替另一个女人报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