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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1 / 2)

山麓训练场,众府兵战意漫天。

被一百来人盯着,霍延丝毫不怵。他不慌不忙来到起点,示意李树开始计时。

李树一声令下,高大英俊的少年,如同草原上最凶悍的猎豹,飞跃在训练场上。

他跨过壕沟,翻过高墙,潜过地桩网,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终点。

一百人惊讶地张大嘴巴,连呼吸都忘了。

太快了,实在太快了!

有人忍不住出声:“娘的,老子就是个废物!连十几岁的小子都比不过!”

有人自我安慰:“毕竟是霍家人,就是厉害。”

李树听罢,不由扯扯嘴角,他已经想着再来一次打击了。

训练场上少年矫健的身姿,渐渐激起府兵们的斗志。众人眼也不眨地盯着霍延,直到他毫不气喘冲到终点。

他的背后,一丁点石灰粉都没碰上。

府兵们服了,真服了。

在霍延的刺激下,他们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平均水准比之前的测试高出一大截。

等所有人完成训练,李树问霍延:“我记得咱俩第一次测试时,有几位匠人的成绩都不错,不如今天让他们也来试试?”

霍延略感惊讶,而后颔首道:“可。”

杀杀府兵们的傲气也好。

李树亲自去请那几人,几人闻言,互视几眼,问:“是霍郎君叫我们去的?”

“不是。”李树诚实道。

头领道:“咱还要盖房子,没空。”

李树:“霍延也同意了的。”

头领态度立变:“那就走着。”

他们跟阿砚报备,阿砚经冯二笔提点几句,也知他们身份非比寻常,遂点头同意。

李树素来欣赏有能力的人,去的途中主动攀谈:“几位壮士体格健硕,能力不凡,怎会屈就工匠一职?”

“不过讨口饭吃。”头领漫不经心回道。

“鄙人李树,想跟几位兄台交个朋友,不知几位壮士姓甚名谁?”

头领瞥他一眼,“咱都是粗人,别拽那些文绉绉的。你叫我汪大勇就成。”

“许江。”

“吕大宝。”

“马强。”

“王小河。”

李树一一记住了姓名,觉得几人均是性情中人,相交之心越发炽热。

行至训练场,汪大勇几人见到霍延,均神色激动。

他们这段时间暗中寻了霍延好几次,想劝他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庆州府。

霍延却说:“我如今是奴籍,若离开庆州府,唯有落草为寇这一途。我可以,但霍煊和霍琼不可以。”

他们年纪还小,霍延不忍心让他们过颠沛流离的日子,更何况,霍家之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做打家劫舍之事的。

汪大勇叹道:“难道二公子就任由霍家背负污名,将军和大公子死不瞑目?”

“汪叔,若你们当真愿意为霍家平反,不如留下助我。”霍延平静深邃的眸子望着他们。

汪大勇实在不理解,“难道二公子宁愿当一辈子奴仆?”

霍延摇摇头,“奴籍只是朝廷定的。”

若是有朝一日,朝廷没了,他的奴籍自然就不算数。

观楼喻在庆州府所作所为,聪明人心里都有数。

朝廷腐败,百姓怨声载道,乱世之象已生,庆王身为皇室正统,自然有一争之力。

说实话,霍延敬佩如今的庆王世子,也很感激他。

他愿意留在庆州府,为楼喻谋划。

汪大勇等人劝了几次,不仅没有劝动霍延,反而差点被霍延说服。

他们已经动摇好些天了。

“大勇兄弟!”李树的喊声拉回汪大勇的思绪。

他扭头看向李树,“怎么了?”

“众位兄弟都等着你们呢,”李树拍拍他的肩,“好好跑,让兄弟们长长见识!”

周围一百来号人“虎视眈眈”,汪大勇见过更大的世面,不仅不露怯,反而隐隐有些兴奋,快速热身后来到起点。

他块头大,看起来魁梧粗莽,似乎很不灵活,又只是个匠人,府兵们并不看好他。

然而,他们再次被打脸了。

这位健硕魁梧的汉子,迈着比他们还要轻盈的步伐,相当有技巧地越过一个又一个障碍,连地桩网都能轻易通过,不蹭一点石灰粉。

府兵们:“……”

为什么连一个匠人都能轻易将他们打败?!他们真的有这么废物吗!

接下来,许江等人也都一一通过障碍训练,打击得府兵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树心里满意至极,朗声教训:“常言道,骄兵必败。我都不知道你们哪来的自信,一个个成绩差得不忍目睹,不想着努力,反而质疑别人不行,脸呢?!”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一百府兵惭愧地低下头颅,同时心生无限斗志。

李树见敲打效果喜人,便给了他们一个甜枣:“不过,你们之中也有值得称赞的,念到名字的站出来。”

他报了五个人的名字,是这次考核的前五名。

其余人纷纷羡慕地看着他们,如果被表扬的是自己该多好啊!

表扬后,李树话锋一转:

“接下来,队伍分成五组,每组二十人,组长由你们五人分别担任。每日训练由组长带领监督,每次旬考,按每组总体成绩排名,排名靠后的组必须给靠前的洗一旬臭袜子,到下次旬考结果出来再进行更换。”

被挑出来的五人均面露惊喜,他们是组长了?能管十九个人?这也算是小官了吧!

其余府兵更加羡慕嫉妒恨了,眼中纷纷迸发战意。

李树见状,心中暗爽,面上却严肃道:“当然,若有组员连续三次超过组长,便可替代组长一职。”

殿下说过,有竞争才有动力嘛。

果然,话音刚落,众府兵均摩拳擦掌,一个个直勾勾盯着五名优秀组长。

一旁汪大勇几人,闻言不禁目露深意。

这样的练兵之法虽然少见,但效果相当显著。

他们想起霍延的话,不由暗叹:难道那位弱不禁风的庆王世子真有不同寻常的本事?

“弱不禁风”的庆王世子,确实有些不禁风了。

事情是这样的。

杨继安匆忙跑来找他,说霍煊和医馆里的一群药童打群架,闹得不可开交,陈大夫管不了,正好他路过医馆,索性让他来找殿下。

楼喻闻言,立刻起身前去。

正当他穿行庭院时,一股妖风平地而起,院中横绳挂晒的衣物床单扑面而来,直接糊了他满脸。

冯二笔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将床单衣物扒拉下来,只见楼喻原本齐整的发型显现出独特的凌乱美来。

楼喻:“……”

他只好重返屋子,对杨继安道:“去寻霍延。”

杨继安一直憋着笑,出了院子才龇牙咧嘴,咯咯不停。

楼喻有些气闷,吩咐冯二笔:“日后晾晒衣物换个法子。”

冯二笔忐忑道:“殿下恕罪,奴即刻让人挪走。”

“挪到哪儿去?”楼喻可不愿意让自己的私人衣物晒到别人院子里。

他想了想,道:“去找个擅做木工的匠人来。”

“是。殿下可还打算去医馆?”

楼喻摸摸梳好的发髻,颔首起身:“去瞧瞧。”

两人来到医馆,里面吵嚷闹哄一片。

霍煊被人制住,鼻青脸肿,眼冒怒火。

霍琼穿着一身暗灰色的男式衣裳,面无表情站在霍煊身旁,冷冷的目光落在那群药童身上。

“闹什么呢?”冯二笔寒着脸道,“殿下善心让你们来医馆是学医的,不是来打架的,你们以为医馆是什么地方!”

见到楼喻,孩子们顿时收敛神色,低下头去。

霍煊昂着小脑袋,眼神躲也不躲,一副“我没错”的模样。霍琼见到楼喻,则眼眶顿红,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陈川柏叹息着拱手一拜,“是老朽无能,没有管好他们。”

楼喻神色淡淡:“说说怎么回事。”

“实在惭愧,”陈川柏回道,“老朽去后院侍弄药材,让孩子们温习,听到打闹声才出来,尚且不知出了何事。”

楼喻点霍煊的名:“你似乎有冤要诉。”

“殿下,”霍煊半愤怒半委屈道,“我不是故意要打架的,是他们无礼在先!”

“谁无礼了?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殿下,是霍煊先打的我们!”

“殿下,我们温习得好好的,是他突然闯进来打人!”

霍煊一张小脸要气炸了。

“都安静!”冯二笔大喝一声,眸光锐利,“等霍煊说完你们再说。”

他言罢,搬了把椅子过来,“殿下,您坐。”

楼喻依言坐下,眸光落在霍煊身上,温声问:“为何打人?”

霍煊瞪了那群药童一眼,小嘴叭叭道:“回殿下,这几日妹妹回到家都闷闷不乐,连饭都吃不下了,有时候还偷偷躲在房间里哭,我都看在眼里!”

他越说越气,“我问她她不说,我就只好偷偷跟过来,在门外听到这些坏蛋全都欺负我妹妹!我实在气不过才打了人。是他们缺德在先,他们惹妹妹伤心,我当然要帮妹妹出头!”

“出头就是打架?”

门外传来霍延沉威之声。

霍煊瞬间后退几步,缩了缩脖子。

“霍煊,你惹祸不知悔改,回去罚十鞭。”

霍延上来就定下惩罚。

这是霍家家法,霍煊心中虽不服,却不敢吱声。

其他药童纷纷震惊,罚十鞭!

好可怕!

霍琼试图求情:“小叔,此事因我而起,不怪兄长,我替他受罚。”

“你不曾劝阻,自然也该罚……”

“行了霍延。”楼喻懒懒地掀开眼皮。

上来就不问青红皂白,先把自己孩子罚一遍,这传统的打击教育法楼喻实在不敢恭维。

霍延立刻噤声。

霍煊和霍琼仿佛发现新大陆,目光惊异地瞅瞅楼喻,再瞅瞅霍延。

倒是一旁的杨继安不觉得有什么,反正殿下在这,都听殿下的没错。

“官府问案,还得听双方陈词。”楼喻转向那群药童,“你们是否欺负了霍琼?”

药童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人说话。

楼喻语调平和淡漠:“不说实话者,等查清后,一律赶出医馆。”

如果真的存在“校园霸凌”,他必须要好好教育,杜绝霸凌的存在。

楼喻面容平静,目光威严,孩子们被震慑住,担惊受怕之下不敢不从。

便有药童嗫嚅道:“殿下,我们只是觉得她一个小娘子,不该来医馆。”

有人带头,其余人纷纷附和,而且非常理直气壮。

“是啊是啊,殿下,医馆就她一个小娘子,我们觉得很不自在,不想跟她一起学。”

“她在家绣绣花就好了,为什么要来医馆?”

“我们是为她好,她一个小娘子跟我们混在一起,对她名声不好。”

听到这些言论,霍琼唇瓣微抿,双拳紧握,只觉愤怒又无力。

“放屁!”霍煊是个暴脾气,“我妹妹想学关你们鸟事!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你们自己!你们就是学习比不上我妹妹嫉妒而已!”

在田庄生活一段时间,霍煊其它没学会,尽学了一些乡野粗话。

霍延凉凉瞥他一眼,打算回去好好治治。

霍煊放完狠话就觉得不妙,连忙躲到楼喻身边,试图借用楼喻的威严对抗小叔冷厉的眼神。

“你们当真不服霍琼一同进学?”楼喻问那群自恃没错的药童。

医馆招收学生之事,他吩咐下去后就没太在意,没想到医馆只有霍琼一个女孩子。

当然,这并不是那群男药童欺负霍琼的理由。

药童道:“回殿下,她一个小娘子同我们一起进学,我们确实不愿!”

楼喻:“既如此,咱们都公平点。”

他问陈大夫:“孩子们都已经学习一个月,不如进行一次月考,咱们按成绩定论。陈大夫可否根据他们的学习进度出题考评?”

陈川柏面容严肃:“殿下所言甚是,老朽这就当场出题考核。”

楼喻让人准备纸笔,医馆所有孩子都必须参与考核。

他们才学习一个月,学的无非是穴位、经络、药材这些基础知识。

这些都是需要强记的,乍然出题考试,不少药童都慌了。

待纸笔摆在案上,楼喻开口道:“此次考试公平公正,由陈老出题,我亲自监考。你们既然都不服气,那就看看谁考得好。倘若你们连一个小娘子都考不过,那么没有资格同堂学习的,就是你们,而不是她。”

那些药童纷纷低下头颅,他们当然知道自己比不上霍琼,毕竟霍琼是陈大夫夸奖最多的学生。

可事已至此,他们无法反抗,只能认命地听题作答。

却有孩子颤颤巍巍道:“殿下,我、我还不太会写字。”

这些都是庄户的孩子,不会写字很正常。学医一开始主要是辨认穴位草药,字可以慢慢学。

如今短板暴露,连题目都答不了。

楼喻问霍琼:“你可以吗?”

霍琼点头,“可以。”

这么一对比,药童们脑袋更低,直接抵到胸口。

虽说出身不同,不能如此比较,但既然这些孩子用性别攻击霍琼,楼喻也就不会客气。

不过,他还是秉持公平公正,对陈川柏道:“那就出选择题。”

陈川柏:“何为选择题?”

楼喻给他解释了一下,陈川柏理解后连连点头,“殿下巧思,竟能想出此法。”

楼喻:“……”

实在汗颜!

选择题只有选项一二三四,孩子们都会写。他们一边听陈川柏报题,一边在纸上写下答案。

等陈川柏出完基础题,楼喻又道:“再出一道附加题,此题不用笔作答,谁能站起来口述得最完整,谁就能加分。”

所有人:“……”

狠还是世子殿下狠!

字不会写,话总会说吧?

陈川柏想了想,一时竟也起了“坏心思”,故意出了一道超纲题。

考场鸦雀无声。

陈川柏本以为无人能答,未料角落里的小姑娘却站了起来。

她睁着一双灵气清澈的眼睛,流利地将答案说出来。

陈川柏惊讶:“此题我尚未在课堂上讲授过,你如何得知?”

其余孩子都惊叹地瞅着她。

被这么多人看着,霍琼羞涩一笑,“之前借了陈小郎君一本医书,我都看完了。”

陈小郎君是谁?

“我确实借了她一本书。”

一道温润的少年音从内院传来,众人转首望去。

原来是陈川柏的孙子陈小郎君!

陈小郎君随祖父来田庄后,常常深居简出,很少见人,是以众人对他都不熟。

他见到楼喻,行了一礼。

楼喻微笑让他起身,并对陈川柏道:“陈老,公布结果吧。”

不管有没有借书,霍琼众目睽睽之下答出那么难的题,谁都无法质疑。

药童们皆垂头丧气。

输了,他们彻底输了!

所有人中,唯有霍琼一人得了满分,而第二名,也不过答对了一半题目。

楼喻没打算继续打击药童们的自尊心,只对陈川柏道:“以后每月一次考试,前三名可获得奖励。但这次,我唯独给霍琼发奖励,缘由你们都清楚。”

无人敢有异议。

楼喻想到以前上学时发的奖励,便道:“头名奖励一刀纸,一支紫毫笔。”

药童们悔不当初!简直羡慕嫉妒恨!

霍煊顶着一脸青紫,与有荣焉,看着楼喻的眼神充满崇拜。

他就喜欢殿下的赏罚分明!

然而下一息,他敬爱的殿下就对他说出可怕的话:“霍煊扰乱医馆,逞勇斗狠,念及年岁尚小,罚练字百张,背诗二十首。”

霍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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