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陆离摆摆手,将红隼打发出去。
屋里只剩下夫妻两个。
“是许氏?”谢向晚皱了皱眉,手指轻轻抚摸着茶盏上的花纹。
稳婆和那个孩子,是许氏红杏出墙的人证,她若是不想一辈子被人要挟,终身在庵堂里静养,那么第一件事就是消灭证据,来个‘死无对证’。
稍稍想了想,谢向晚又猜道:“也有可能是许家。”
许氏被老夫人关进了庵堂,但她终究是许家的女儿,许家除了她还有其他的几个未出阁的小姐。想要彻底抹平此事,最好的办法并不是永远关着她,而是将她远远的嫁出去。
只要许氏重新嫁了人,有了儿女,她过去的丑事才算是遮了过去。而许家的其他小姐也不会受到连累。
许氏的继母不待见她,恨不得许氏一辈子都青灯古佛,但又不能不考虑自己女儿的前程。
所以,许氏的继母心里再怎么不情愿,也要帮许氏收拾烂摊子。
陆离却摇摇头,眼中带着几分寒意,“不,是老夫人!”
谢向晚一惊,“老夫人?她、她怎么会?”
这位不是一直病着吗,整日里连房门都出不来,且她的羽翼被梅氏剪了个七七八八,她、她又如何将千里之外的人害死?
陆离扯了扯嘴角,但那笑意却未延伸至眼底,“不要太小瞧老夫人了,她做了国公府三四十年的老祖宗呢。尤其是在应天,老夫人有好几个庄子,那庄子上的人基本上都是她的心腹之人。”
慢说是去弄死一老一小两个没什么反抗能力的平头百姓了。就是悄悄毒死国公爷,老夫人也能做得到。
而且也只能她下得了手——
陆离幽幽的说道:“许氏或许骄纵、任性,但却没胆子杀人。尤其是那个孩子是她的亲骨肉。许家也没有这么长的手,如果他家有这个能力。现在许氏应该被关在许家,而不是任由老夫人处置。”
谢向晚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知道老夫人不是‘凡人’,但还是没想到这位老人家厉害如斯、狠毒如斯!
陆离还在说着:“老夫人就不同了,有手段又恶毒。在她眼中,除了自己再无旁人。慢说是一个不被期许的野种,就是陆元嫡亲的儿子,只要妨碍了她。她也能狠得下心来。”
“……”谢向晚沉默良久,方道:“看来,老夫人是要动手了!”
沉寂了几个月,任由国公爷和孙老姨奶奶搅风搅雨,老夫人能忍到现在动手,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离表情凝重,道:“不只是动手这么简单。”
老夫人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这次,陆延德不但夺了小齐氏的权,还将老夫人变相的软禁起来。又将她最恨的宿敌请回来……陆延德许是被压迫得太久了,性格也有些扭曲,好容易扳倒了头上的大山。他不免有些得意忘形。
几个月来,陆延德的所作所为,一件件、一幢幢都有些过火,除了没直接把老夫人弄死外,旁的竟是一点儿都不顾了。
孙老姨奶奶几次三番的跑到宁寿堂折腾,陆延德也只当不知道。
府里的管事见风使舵故意为难宁寿堂上下,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发展到现在,堂堂国公府的老夫人,竟过得不如一个体面的侍妾……如此种种。老夫人若是能忍得下来,那才是活见鬼了呢。
偏老夫人竟真的忍了下来。哪怕孙老姨奶奶以‘节俭’为名,撺掇着梅氏裁撤了宁寿堂的小厨房。老夫人也没有说一句话。
老夫人的‘沉默’,落在国公爷和孙老姨奶奶眼中,便是‘识时务’、便是‘退让’,让他们愈发觉得‘老夫人不过如此’,行起事来也愈发肆无忌惮、变本加厉。
陆离深知老夫人的秉性,觉得她忍得越久,报复起来也愈发凶狠。
果然,关门闭户的忍了几个月,老夫人不动则已,一出手便是杀招啊。
黛眉紧锁,谢向晚道:“二爷,要不要跟国公爷说一声。”眼瞅着要过年了,老夫人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动手,显然是计划了许久。
谢向晚担心,国公府会有一场大变乱呢。
陆离缓缓点头,道:“是要跟父亲说一声,怕只怕——”他不听啊。
陆离扯出一抹苦笑,这家里的人,就没几个省心的。偏又是骨肉血亲,撇都撇不开。
谢向晚眼中闪过一抹异彩,脑中将老夫人这些年的行事作风仔细揣摩了一番,竟真让她猜到了些什么。
或许,老夫人是打着这个主意,一箭双雕,还不会把自己陷进去。
谢向晚端起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次日下午,陆离从衙门回来,一进门便去外书房寻陆延德。
陆延德正在把玩一件青花缠枝菊纹玉壶春瓶,见陆离进来,招手:“来来,快看看这件春瓶,如意云头、仰纹莲……”
陆延德像个得了稀罕玩具的孩子,兴高采烈的拉着陆离炫耀,将那瓶子从头夸到脚,好悬没夸出一朵花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