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不是池中物。
这句话骤然浮现在龙尚功的脑海里,从未有过的危机感,汹涌将她包围。
龙尚功不由得想到,教导过叶疏烟的每一位教习女官都对她赞赏有加。
叶疏烟原本极有可能考入统率六尚局的尚宫局,为何最终却分入了要做苦工夫的尚功局?是巧合,还是有人安排?
叶疏烟见龙尚功久久不语,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了龙尚功一眼,却猛然发现,龙尚功看着自己的目光,是那样的猜忌嫌恶。
她心里一寒,回想自己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并没有得罪龙尚功的地方,她只是为了令三人脱罪,将自己去找涂嬷嬷的目的,说得冠冕堂皇了一些而已。
龙尚功为何会露出这样疑忌的神情?
叶疏烟一见龙尚功表情不对,知道自己必定是哪里触怒了她,但此刻她要担心的不是龙尚功是否猜忌她,而是龙尚功这样恼怒猜疑,会如何处置她,包括祝怜月和楚慕妍。
尽管三人从决定不告发楚慕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挨罚的准备,但叶疏烟却觉得,只要立场是为了尚功局考虑,只要闹鬼一说能设法压制下去,龙尚功便不会为此重责她们三人。
因为叶疏烟并没有等此事传开,就第一时间告知涂嬷嬷,对于尚功局的稳定来说,有功无过。
反过来说,假如龙尚功因为什么“传播谣言”的罪名来重罚她们,无疑显得欲盖弥彰。
因此,叶疏烟觉得,无论谁来处理此事,都应该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掩住众口,别闹到太后面前,其他的以后再说。
可是龙尚功竟心生猜忌,叶疏烟不由得暗自追问:我到底算错了哪一步?
崔典制见龙尚功冷冷不语,房内的气氛一时冷到了冰点,只好干咳一声,代龙尚功向还没开过口的祝怜月发问:“怜月,你可能曾听见女子哭?是从何处传来?”
祝怜月抬起了头,声如蚊蚋:“禀崔典制,奴婢听着……也觉得是西侧房里有人在哭……她声音很奇怪,似唱似说的。还是后来疏烟大喊了一声‘出来!’,那声音才消失了。”
崔典制露出惊讶的神色,追问道:“你可听见,她说了什么?”
祝怜月也不敢抬,跪在地上,以手撑地,肩膀瑟瑟发抖,仿佛对昨晚的鬼哭心有余悸,其实也疏烟知道,她是因为说谎话而紧张。
“她好像是说,夺了我的……都给我还来……还来……”
这些正是三人事先对好的词。祝怜月声音很小,更显得鬼气森森的。
叶疏烟心想:这惧怕西侧房闹鬼的人,必然心虚。有亏欠才会心虚不安,更何况她们所欠的,很可能是一条人命。
所以,女鬼说“夺了我的”,可以是权力、地位、幸福、钱财,也可以是人命。
只需要这么淡淡一提,不必说得具体,就能让心里有鬼的人对号入座。
这时,只见龙尚功一惊,立刻看了一眼涂嬷嬷,涂嬷嬷也正看着龙尚功,二人目光相触,便迅速分开,再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然而叶疏烟却看出,二人目光相交的一刻,都有一丝惊惧。
这惊惧一闪而逝,龙尚功旋即就恢复了镇定,但涂嬷嬷虽然看似平静,脸上却毫无血色。
叶疏烟同时用余光看了一眼崔典制。
崔典制曾经因为楚慕妍说西侧房有蛇,而大动肝火,打了楚慕妍。
此时此刻,听到了“女鬼”说的话,她却丝毫没有像先前那样惊惶,反倒像是毫不知情似的,只有惊讶之色,不带一丝惶恐,好像此事跟她没任何关系。
叶疏烟顿觉崔典制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