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打更声,不早不晚,不快不慢,响起在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御街上。
一个带着薄毡帽的驼背更夫,慢慢地走着、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略带沙哑的嗓音,拖得老长,在这寂静的夜里,穿过了御街两侧黑黢黢的小巷,被巷子深处呜咽的冷风吞没。
走到了一个竖着衙门告示牌的拐角,他习惯性地在避风处的一个馄饨面线摊边站住:
“福子,一碗狗肉面。”
看也没看那面摊的老板,更夫就坐在了旁边的矮桌边,抓起两根竹筷,在袖子上一抹,然后在桌面上一磕,坐等老板将面端过来。
过不多时,一碗热腾腾的狗肉面就放在了这更夫的面前。
一块肥瘦适中的狗肉,横着两根青菜,飘着三片葱花。乳白色的高汤醇香扑鼻,还滚着四五点猪油星子。
在这样孤单寂静的夜里,能有这么一碗喷香的狗肉面,可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可是更夫看着碗里的肉,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面摊老板。
他本想问问这福子,今天怎么忘了他的老习惯,不但放了葱,还忘了放几块糖蒜。
这一看,他便吓得脸色发青,猛地站起来,也顾不得捡起放在地上的打更之物,拔腿就跑。
那面摊老板,站在一串发黄的红灯笼下,头戴着斗笠,看着更夫,咧嘴一笑。
惨白的牙齿被灯笼的光映红,似喝了血一般。
更夫拼了命的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经过了多少条小巷,直到发现自己进了一个死胡同,他才不得不再回头看一眼。
曲曲折折的巷子,周围墙都很矮,墙内人家种的树木,被夜风吹动,只有个黑影在张牙舞爪。
但是却看不见有人追来,除了树叶的沙沙声,更听不见一丝声音。
他瑟缩在一个角落里,用破旧的箩筐罩住了自己瘦小伛偻的身子,从箩筐的缝隙间往外看着。
过了很久,他听见了野猫叫春的声音,听见了醉汉梦呓的声音,听见了孩子夜咳的声音,但就是没听见有人走近他的声音。
这时他才敢从那箩筐下钻出来,摸索着往外走去。
次日一早,他便去找地保告假,声称自己病了,这个月没法再做打更的差事。
领了几个钱,离开地保的家,更夫经过了昨夜他吃狗肉面的地方,不由看向那个面摊。
只见那里空空的,已经没人摆摊,可是那附近的衙门告示牌前,却围满了人。
他不识字,但耳朵却异常灵敏,就算没有存心去听,还是有只字片语飘进他的耳朵。
“乱葬岗上死了人了。”
“冤鬼找替死鬼呢吧?”
“衙门告示上可说是凶杀案啊,悬赏一百两找凶手。”
“一百两呐!有这一百两,老子非要去醉月阁把万小香那个浪蹄子给睡了不可!”
“呸!有那个本事,先把你家婆娘的肚子捣鼓大了再说!”
“孙子、说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