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上了贼船,卢金吉不觉遍体生寒,痛恨对方的卑鄙,却完全忘了自己的贪欲与权欲。而此时,让他焦头烂额的不单单是这一件事,连日来累积的不利事件,使得他所面对的局面已经大为紧张,罢市究竟还能否进行下去,儿子被抓了如何才能救出来,大批的粮食被烧了,损失如何能降到最低……左思右想之下,他似乎又抛开了此前的疑虑与纠结,毕竟很多事都没有证据,黑衣人又不会蠢到被李信抓住,何必承担了本不该由他承担的心理负担?
筹谋了整整一夜的卢金吉,叫来了心腹,详细叮嘱一番……
当李信得知粮食被烧,第一时间便警觉起来,这等事他不会去做,卢金吉也未必会去做,对他而言这些粮食将是数以万计百姓户口之物,而对于卢金吉则是白花花的银子,谁可能将此付之一炬呢?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可三卫军此时却毫无头绪。
李信并没有责备顾十四,而是让他全力追查此事背后的真正阴谋者,他已经隐隐的感到,或许太原城中连日来的动荡,如罢市,纵火等也未必没有那些人的影子。
所以,事到如今罢市必须停止,秩序必须恢复,老天留给太原城的时间不多了,时间进入六月份以后仍旧滴雨未下,虽然有了火力提水机为基础的灌溉系统,但终究是对地里麦子帮助不大,这个麦收时节的绝收,几乎已经成了定局。
他更担心别庄粮仓的粮食,究竟被烧毁了多少,还有多少能用。可经过筛选之后,得到的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超过八成的粮食因为烟熏和水浸已经无法食用。就连剩下的不到而成粮食……
想到此处,李信的大脑突然有些短路,不是自年后便滴雨未下么,可昨天明明是下了一阵暴雨,而且还因此浇熄了一场蹊跷的大火……
就在李信为这场暴雨感到奇怪的同时,那场大雨已经成了太原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奇迹。老天终于还是开眼了,昨天的那场大雨是否将意味着山西的旱期将要结束?激动与兴奋交织在一起,竟酝酿而成了一股躁动,在太原城中隐隐的酝酿着。
照顾躁动既隐含着对罢市的不满,同时还参杂着对前景的展望。因为就在今日一早,太原府颁布政令,下令所有商铺一体复市,同时宣布公审卢家大公子。
第一则政令商人们并不甚在意,但对于第二则,却都伸长了脖子静候审判。因为审判的结果,将直接表明这一轮交锋的成败,如果卢家大公子的罪名成立,城中商户们就再也不用惧怕卢金吉这只已经没了牙齿的老虎。
只是接下来的局势的发展却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直如看了一出转折惊人的大戏。
卢金吉分别向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太原府甚至连山西总兵府在内,状告三卫军前营官顾十四带人放火烧毁了他别庄的粮仓,以泄私愤。并且人证物证,一样样的摆了出来,只让人觉得此事大有可能是真的。
事实上,山西布政使刘令誉在得知卢家别庄粮仓被烧的第一时间里,就已经在怀疑此事背后在有李信推波助澜,可万万没想到卢金吉这厮也真胆大妄为,就敢豁出来撕破脸。
按照常理揣度,卢金吉是万万不会烧毁自家粮仓的,就算有以此栽赃陷害的可能,但以二十多万石粮食为代价也未免太大了,更何况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绝对是下下策。
所以,当卢金吉派人来承递诉状的时候,在刘令誉心里当即就坐实了李信的部下泄私报复的可能性,并再一次向李曰辅借锦衣卫一用。
这回李曰辅却不愿意痛快的掺合进来,他认为眼下的局面仍旧难以确实,卢金吉表面上占尽了道理,可他总觉得有些破釜沉舟的味道,他不愿意卷入太原城的内斗中来,成了马前卒,牺牲品。
“不是为兄拒绝,实在是形势不明朗,你我兄弟此时不宜搅合其中,只要坐着喝茶看戏就好,难道忘了此前抓捕李信麾下那姓牛的队官,吃了多大的鳖?”
李曰辅的心态可以理解,他只是传话的上差,该办的事办完了自然就可以离开返京。而刘令誉不同,他恨不得抓住一切机会来打击李信,以此多会本该属于他的权力。
李曰辅又是一盆冷水浇下来。“难道刘兄忘了高时明的警告吗?”
高时明曾亲口警告刘令誉,卢金吉与北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暗示他不要参与其中,他也因此放了牛蛋,还生生受了牛蛋的奚落。此事,他如何能忘了?
“此一时,彼一时。此番与上回决然不同,卢金吉就算就北人有勾结,也断然不会为此就烧掉了几十万石粮食。别忘了商人谋利,即使他与北人合作无非就是想求利,如此之大的牺牲,没有人能够承受的。只要迅速抓捕顾十四,审出真相。到时候李信那厮有口难辩,李兄再具实陈情圣上,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
在刘令誉苦口婆心,几次三番的劝说下,李曰辅终于动心了。答应配合刘令誉的行动,但却有一个条件,必须先与卢金吉取得一致,而且还要想办法拉上提刑按察司一并坐实此案。只有如此,铁证如山,才不容别有用心之人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