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距离满清的盛京已经不到百里,只要能顺利的见到海州县令,取得满清的官凭路引,想來今日抵达盛京也是可行的。
米琰一行人跟着这个张八牛向海州去,通过一路上的观察,他发现这个叫张八牛的二鞑子似乎在这一代还真有些威望,所到之处看到他都赶來见一面打个千。难怪这厮提到自己相当于大明的把总时脸上有抑制不住的骄傲。
闹了半天,他骄傲的不是大明把总,而是满清的章京。
海州城原來在大明境内时好歹也是个州府的规模,可到了现在,米琰咂咂嘴只见面前一片破败萧瑟,夯土的城墙上甚至长了草也沒人拾掇。看來满清朝廷并不重视城防,所重者也许只有骑射。
米琰满腹心事的当口,张八牛进了海州城,片刻后又出來了。米琰心里一凉,莫不是那县令不肯來见,或者是下了杀……
却冷不防一声高喝,将他吓了一跳:“海州知县佟文谟在此,哪位是明朝使者?”
米琰这才注意到,张八牛身边还跟着一个干瘦老头子,那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喊,正是出自此人之口。好奇之下上下打量一番,却见这个感受老头身穿一领石青色的满清官服,小脑袋上扣着米斗一样官帽,上面覆盖着红色的绒绳,冒顶是个素金色的圆珠,圆珠上插着一根羽毛随着金钱鼠尾拖向脑后。
清朝的官服奇形怪状,连帽子都如此可笑,居然还插着一根不知名的鸡毛,还真是未开化的表现呢。米琰腹诽着,动作却丝毫不见阻滞,下了马与其见礼。
“大明使节翰林院六科庶吉士米琰代表大明天子与清国大汗会晤…”
米琰字斟句酌,说着合适的词汇,想赶快让这奇形怪状的老头给他在满清地界的通关文凭。
谁料那老头子却像腿肚子转筋一样,居然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把他身边的张八牛吓了一跳,赶紧使劲将其拽了起來。
“县太老爷,县太老爷,您沒事吧?”
干瘦的佟家谟伸出枯树枝一样的右手顺势扶住张八牛,又抬起左手在自己的老脸上不经意的摸了一把。米琰惊诧的发现,这老家伙干涸的老眼里似乎闪烁着一丝晶莹的亮光。当然,这也可能是幻觉…
佟家谟自嘲着,“唉,老了老了,一把老骨头早就不堪使唤了,若不是多罗贝勒器重,老朽也不会……你看看,唠叨些这个作甚?明庭使节此去盛京所为何事啊?”
老头子刚问完,又一拍脑袋道:“看看,说是老不中用了,这外边说话不方便,走走,进城说去…”随即又转头看向那张八牛:“你也别走,一会还有劳动章京的地方…”
张八牛受宠若惊,他这个章京就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别说和那些满八旗,蒙八旗的章京比,就算和汉军旗比也不再一个档次上。人家堂堂县令老爷居然一口一个章京的叫着,顿时便有如腾云驾雾,飘飘然了。
赶紧装模作样的左右手分别连撸两下袖子打千道:“嗻…”
米琰煞有介事的看着鞑子这一套粗俗的礼法,心里又是一阵腹诽,不过却更忧心去盛京的事。
直到进了县衙正厅,诺大的厅中只剩下了他和县令佟家谟两个人,直到佟家谟说了句话,米琰只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实在难以置信。
“多年未闻乡音,今日见了天使得偿所愿,快哉……”
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传到了米琰的耳朵里,听这老头子的口音还真有点太原味,这一番话可不像是满清臣子该说的话,反而像是大明的臣子呢。但是,佟家谟接下來的话则让米琰差点惊掉了下吧。
“天使若不想丢了性命,一定不要如此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去盛京…”
“佟县令何出此言?”米琰压制住内心的惊讶,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佟家谟一扫之前的龙钟老态,干涸的老眼里居然也迸射出了灼人的光芒。
“在这海州通往盛京的路上,绝不会容许明朝的一兵一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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