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判啧啧赞道:“好,有骨气,如果收了,就是堕了志气,本官为你叫一声好!你且继续说,后来那竟然和尚,又做了些什么有违佛门清誉的烂事?”
通判身子前倾,表情期待,竟是又换了一副十足的好奇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主审官的威严,将一旁史可法看的又是一阵摇头。
按照他的审案流程,让被告说明原委,下一步就是传唤被告上堂与其对峙,若被告觉得冤枉,就举出原告不实之处,若举发不出再另行判断。眼前这通判可好,竟将审案的公堂变成了拉家常的场所。
“青天大老爷一定要为老汉做主啊,静然大和尚强占了老汉的几亩薄田,又只派人将老汉狠狠揍了一顿,并声言让老汉在应天府活不下去,逼着老汉背井离乡。只可怜小女生下的可怜娃儿,老汉夫妻连养活自己都困难,不到一月就,就夭了……”老汉说的又是动情,哭个没完没了。这一回史可法却已经忘记了指摘通判的不是。
这等禽兽行径真是亘古未闻啊,如果老汉所言坐实,这静然和尚岂非十恶不赦,狗都不食的东西吗?须知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就能眼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饿死荒野?
只是史可法哪里了解这等做了亏心事的道貌君子,女婴活着才是催命符绊脚石,如今死了一了百了,不拍手称快就已经阿弥托佛了。至于心底里或许泛起的那一点点恻隐之心,又如何及得上功名利禄加身?
啪的一声,惊堂木重重敲在条案上,将史可法下了一跳,心道这通判还真是蠢到家了,惊堂木该敲的时候不敲,不该敲的时候乱敲一通。
“这等骇人之事,真真闻所未闻,虎毒尚且不食子,静然和尚是黑心肠吗?竟忍心害死亲生之女?这等人,真该千刀万剐……”通判越说越激动,居然连判词都顺嘴说了出来,好在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事态,有些心虚的瞧了史可法一眼,又清清嗓子对那老翁道:“这么多年,你就没告那畜类吗?”
到了现在通判已经不称静然大和尚,而直接称呼其为民间俚语骂人的畜类。
老翁又是一阵抹泪,“告,如何不告?老汉如今无产无业了无牵挂,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老汉只要没闭眼进棺材,就要告那畜类。”
通判打断了老汉的喋喋不休,问道:“如何?都在哪些衙门告了?都是如何断的?说与本官听听!”
史可法心下了然,说这话那通判就有明知故问的意思了,想来这老汉没少在应天府告状,他身为通判岂能不知?
老翁的脸上忽然罕有的露出了冷笑,喉咙里发出了有些癫狂的笑声来。
“如何断的?那畜类给老爷们使足了银子,到头来又官官相护,谁来理老汉的冤屈?”
通判终于不再揪着细枝末节发问,又安慰了一句。
“好!你的冤屈,今日就要得雪了,本官要传那畜类上堂,你可敢与他对峙?”
“敢,如何不敢!老汉恨不得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吃了他的肉!”
通判一拍惊堂木。
“带被告!”
皂隶衙役通传下去,静然大和尚步入大堂之内。便听通判啪的狠拍了一下惊堂木。
“大和尚见官如何不跪?”
静然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情,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出家人只跪天地佛祖,不知有官!”
通判真真冷笑,“好你个不知有官,今日本官就让你知道知道,究竟是佛法大还是王法大!来呀,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王法!”
皂隶们却只应了声,大眼瞪小眼,不敢真动手。毕竟眼前的一副佛门高僧的模样,都怕上前去动了手,万一折了自家的福气,可是无妄之灾了。眼见众衙役敬畏佛门子弟,静然颇为得意的念了句佛号,便只站在原地垂目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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