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明遇果然在铁厂,在他身边的还有副将海森堡。海森堡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熊明遇却发现了镇虏侯,赶忙紧走几步上前见礼。
李信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开门见山询问南京工部要征收“窗户税”的事情。熊明遇闻言之后,还挺得意,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海森堡。
“下官听海将军说起骡子马国的收税名目,觉得可以搬过来施行,正好可以解决当下燃眉之急。”
“海森堡?”李信一愣,心道这事怎么还扯到海森堡身上去了?熊明遇却没注意李信眼睛里的阴云,连连点头道:“正是海将军,其实骡子马国的很多税收名目,都是咱们大明所没有的。比如,西洋还有教皇,连骡子马国的皇帝都得乖乖听话。听海将军说,骡子马国曾有个皇帝挑战教皇权威,教皇就号召西洋诸侯讨伐之,叫……对了,叫绝罚令。硬是逼得骡子马国的皇帝翻山越岭负荆请罪!”
熊明遇啰哩啰唆将李信说的一头雾水,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
“教皇大体相当于周天子,专门发行了一种叫做“赎罪劵”的东西,有罪之人可缴罚款赎买,以后便再无罪孽,用西洋人的话说,就是精神**一同解脱,死后可上天堂。”
熊明遇啧啧称赞,“这比卖官鬻爵要强多了,赎买罪孽,引人向善,实在是一举两得之事。只可惜,我大明却受不得这赎罪劵!”
李信这才明白,闹了半西方中世纪的苛捐杂税的各种名目竟使熊明遇大为叹服。赎罪劵?李信暗暗冷笑,这种名目在中国如何行不通?一百多年以后,一位自称十全老人的皇帝不久发明了一个议罪银嘛,犯了罪的官员可以缴罚款赎罪,没犯罪的官员可以找些无伤大雅的小借口谢罪公然贿赂皇帝。
“‘窗户税’要立即取消,绝不能收!西洋收税那些法子不适用我大明,用了只能适得其反,橘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你就不怕南京士林骂你祖宗吗?”
熊明遇立即腆着脸笑道:“下官不惧流言蜚语,只一心为镇虏侯办差!”
在这厮面前,李信想严肃也严肃不起来,忽而笑道:“你不怕流言蜚语,我还怕呢,三卫军不差这点钱,开源节流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从百姓身上开源。”
李信并没发火气,而是将其中利害阐述一番,熊明遇马上就明白了,自己这一记马屁拍倒镇虏侯的马腿上去了,只好讪讪道:“是下官思虑不周……”
“说起开源,的确还有件要紧的事去办,此事若成,那点‘窗户税’与之相比,判若云泥!”
闻听李信如此说,熊明遇一扫颓丧之气,立刻就意识到镇虏侯又有了新的打算,他倒想看看镇虏侯究竟有什么法子比收税来钱还要快,还要多。
“镇虏侯但请吩咐,下官自当鞠躬尽瘁,竭尽全力!”
李信摆手笑道:“此事不难,于熊尚书而言易如反掌!”
“请镇虏侯明言!”李信卖起了关子,让熊明遇大觉奇怪,说及此事与自己易如反掌,莫不是?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不免一沉。
李信盯着熊明遇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浙江市舶司!”
果然如熊明遇所料,听到浙江市舶司五个字从镇虏侯的口中说出来,他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是时候和老友们做个了断了。但他叹息中隐含的并不惋惜,而是一种对机会到来的难以置信和喜悦。
要知道浙江市舶司在朝臣眼中是个与麻烦打交道的衙门,但在熊明遇这等熟知内情之人眼中,却是个能生财的聚宝盆。如果能将浙江市舶司掌握在手中,那就是个生银子的聚宝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