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南坡陡峭而崎岖,虽非不能攀登,但若攀登起来,着实要废不少的力气。
见谢允然走了过来,云罗很自然便合上窗户,问:“灵隐寺修在终南山上,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谢允然笑了笑:“深意倒不见得有,不过是皇帝为了稳固江山,放在这里的镇山石罢了。”
云罗扬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谢允然给她倒了一杯清茶,递给了她之后,才给自己倒茶。
“灵隐寺两百多年前,乃是有名的武寺,寺中的僧人,皆是内外皆修的好受。尤其是灵隐寺的专练横练的外家武僧,可谓是铜头铁臂,刀枪不入。当年太宗皇帝夺取天下之时,其麾下便有一支所向无敌的僧人之队,便是灵隐寺的横练武僧。”
“太宗皇帝登基之后,就封灵隐寺为过寺,将灵隐寺坐落在终南山上。想必你也注意到了,尙京三面皆有城墙,唯有那年有这一座终南山,乃是天然的城墙。山虽艰险,并非不可攀登,为了守住这一面城墙,太宗皇帝让灵隐寺这坐闻名天下的武寺镇守在此处。”
云罗皱了皱眉:“可是我见灵隐寺的僧人并不多,这么少的僧人,并不足以守住终南山这面城墙啊。”
当日乱民杀上终南山,火烧灵隐寺,灵隐寺的僧人一败涂地,便是最好的证明。
谢允然喝了口清茶,说:“两百年前,灵隐寺刚刚落座之时,僧人众多,而且寺庙拥有田亩万顷,财力雄厚,足够养活数千僧人。但是自太宗皇帝之后,天下太平,并无任何战乱,而唯独灵隐寺却还掌握着一只足以改朝换代,不受皇帝所支配的军队。皇帝自然不会允许,在皇权之下,当某些力量发展到极致之时,亦是它穷途末日之时。”
“于是皇帝开始有意识地削弱灵隐寺的实力,例如说没收灵隐寺的田产,一旦田产减少,灵隐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资源,僧人的数量也会跟着剧减。二便是以弘扬武学为由,让灵隐寺交出镇寺的武学秘籍。若是前一举动是断灵隐寺的根,此举便是要断灵隐寺的传承。”
“灵隐寺的方丈亦知道盛极必衰之理,因此遣散僧人,交出秘籍,渐渐地,灵隐寺虽然还坐拥这皇家寺庙的称号,但早已不复当日的辉煌,现在更是沦为式微,连区区乱民都抵挡不住。”
帝王的权术便是如此,世间对与错,亦不能简单的以个人的观点来衡量。换做是她坐在皇位之上,亦是不能容忍头上悬挂的这把,时刻都会掉下来的剑。
“你也练了横练的功夫?”云罗问。
“是练了一些。”谢允然笑笑。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对于冷战了近半个月的二人来说,这是久违的和谐和融洽。
和衣躺在榻上,云罗在脑子里将终南山的地图勾勒了一遍。以前她也来过这里许多次了,这一次来,再加上又咨询了谢允然一番,让脑海中的这副地图愈发完善。
风呼啦扑打着窗户,云罗感觉有些阴冷,下意识地往谢允然这个火炉身边靠去。
身子被谢允然揽在怀中,身子热乎乎的,她听见谢允然轻笑,低声像在承诺:“我在。”
黑夜的掩饰之下,谢允然并未看到她眼中微微闪烁的光芒。
鸡鸣时分,灵隐寺的武僧们已经起来晨练,谢允然亦是早早起来,他必须赶在天明之时将云罗送回将军府,一旦天明人多,再要是回去,免不了云罗要给人指指点点。
他的动作极轻,一点也未有扰到她清梦,待云罗醒来之时,已是在将军府中了。
孙皇后那日和谢允然说了娶孙柔意一事,谢允然虽然直接拒绝,但孙皇后并未死心,她以孙柔意和云罗素来交好,想来将军府中探望探望云罗为由,让孙柔意来将军府暂住一段时间。
云罗拿起装满了丝线的篮子,拂开各色丝线,篮子底下有一张字条,云罗打开看完之后,就将字条扔到火炉里烧成灰烬。
她像什么事都未发生一样,照例绣着女红。
谢允然进了房间,对她道:“孙柔意要来府上住几日,近几日你就好好呆在房里,可别乱走,免得她对那你动什么鬼主意。”
云罗笑着摇头:“孙柔意来府中看我,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该小心的是将军你才对。”
谢允然看她这模样,顿时气得有些牙痒痒,拧了拧她的脸蛋。
“听话,知道么!”他用了一种几乎命令地无奈语气。
云罗笑笑:“遵命。”
待谢允然走后,云罗将自己方才绣的女红放回篮子中,交给守在门前的婢女。
“麻烦你们把我的花样给崔绣娘,让她给我改改。”
“是,夫人。”
谢允然所挑的这名婢女,十分干练,对云罗亦十分尊敬。
婢女将篮子交给了崔秀娘。这个绣娘原本不是府里的,是云罗突发奇想说要学刺绣,谢允然便请了京城里最好的崔秀娘来教云罗刺绣。
崔秀娘收到篮子后,给婢女道了声谢,待那婢女走远,又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提着篮子除了门。
崔秀娘进了一家院子,上面写着秦香园。
这里是清霜和秀云禁足的院子。
清霜正在院子里打扫,见崔秀娘来了,忙叫她进了去,自己则在门前继续打扫望风。
秀云将崔秀娘迎入房内,低声问:“一路上没人发现你吧?”
“姑娘你放心,这点警惕心,老身还是有的。”
秀云点点头,拿出云罗绣的花样,用剪子将线拆了,上面绣着一排字。
这是非常著名的双层绣法,先是在布上先绣一层,这一层一定要绣得非常精致、轻薄,然后再在这一层上面绣第二层,将第一层完全遮盖住,无论从反面还是正面,都看不出第一层绣的花样。
“公主说,今晚就开始行动。”
崔秀娘点点头:“老身知道该怎么做了。”
崔秀娘将花样装回篮子,起身回自己的院子。
这些日子以来,云罗一直以这种方式,和清霜秀云二人交流。
云罗用双层绣法,将自己的吩咐、计划,藏在花样之中,再通过崔秀娘,转送到清霜和秀云手中。清霜和秀云得到了云罗的吩咐后,就照她的计划行事。
而花样就再次交给崔秀娘,她的绣工堪称巧夺天工,由她再将清霜和秀云的行动绣在花样里面。
这样一来二回,旁人看来,只是云罗绣了花样,送给崔秀娘批改,崔秀娘在云罗的花样上给她补绣了几针罢了。
清霜见秀云走后,进了房内,问:“这个崔秀娘可靠么?”
秀云点点头:“公主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应该不会背叛公主才是。”
虽说云罗的身份现在已被揭穿,但二人从小就跟在云罗身边,他们之前的情分,并非是因身份而决定的,即便是现在,他们是把云罗当公主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