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禧皇太后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看向步远阁的目光冷若冰霜,平静得没有半点表情。
“轩妆会这样,责任都在你身上。”
步远阁没有回头,指骨嶙峋凸起,捏得发白。
“她不会无缘无故小产,太后娘娘究竟做了什么?”步远阁忍着痛苦发问,嗓音低沉嘶哑。
“一碗热汤,一些药,给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仁禧皇太后缓步走到桌边,从容坐下,面上没有半丝愧疚之色,“亏得本宫摸她脉相及时发现,否则多等三两个月后再打胎,她的性命就难保了,到时候一尸两命,你更是落得一场空。”
“既然太后娘娘知道轩妆腹中骨肉是我的,为什么要如此害她?纵是我步远阁命贱,尚不如蝼蚁,轩妆和孩子有什么过错?为什么要让她遭受如此痛苦?!”
步远阁猛然转身,低吼如愤怒野兽,双目满是红色血丝。
仁禧皇太后却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依旧优雅雍容,甚至端起茶杯,悠闲啜饮。
“本宫说了,轩妆之所以会有这番苦难,都是因为你,步远阁。”
面对老辣的皇太后,步远阁无计可施,一双眼中饱藏恨不得将其杀而后快的恨意,却只能颓废站着。
“恨,是吗?有什么用?本宫就在这里,你也知道是本宫杀了你和轩妆的孩子,那又如何?”仁禧皇太后垂着眼睑,看也不看步远阁一眼,冷道,“步远阁,本宫早知道你与轩妆有私情,却没想到你如此胆大妄为,竟敢染指轩妆,还让她怀上你的孩子。”
步远阁闭上眼,深深吸气,四肢百骸仿若灌铅一般沉重。
仁禧皇太后见他不再说话,在兰裳搀扶下起身,淡然回眸:“从今天起,轩妆留在本宫这里,你想见她,必须先向本宫打招呼。何时本宫说允了,你们两个才能相见,否则,别怪本宫不客气。”
仁禧皇太后离开后,兰裳稍作停留,将桌上沙漏倒扣。
“太后娘娘只给皇上半个时辰,皇上请珍惜。夜姑娘已经服用过补药,小产不会造成太大影响,另外……太后娘娘这七日会亲自为孩子诵经超度,请皇上不要过于悲伤,诸事以大局为重。”
步远阁沉默地坐在床榻边,一句话也不说。
兰裳叹口气摇摇头,默默关门离开,到了殿外才长出口气,眸光里颇有几分不忍。
“太后娘娘,我们这么做是不是造孽?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啊!”
“无辜的又岂止是孩子?轩妆也好,步远阁也罢,他们都不曾犯下过错。但日子还得过下去,想活着,那就得对自己残忍,对其他人残忍,本宫亦是如此。”
仁禧皇太后平静地望着蔚蓝天空,手中佛珠一颗一颗拨过。
“兰裳啊,本宫一直念着瑰姐姐临终所托,千般万般对那孩子纵容偏袒,想来死后一定会去森罗地府遭报应吧?可如今……”
兰裳还等着听下半句话,仁禧皇太后却摇摇头不再言语,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清明,全然不像之前吃斋念佛的慈祥老太后。
寂静中忽然传来啪地一声轻响,随后,断线的佛珠骨碌碌跌落在地四散滚开。
“到时候赎罪了。倘若先帝在天之灵无法庇佑我颖阑,那么,就让本宫来肃清这混乱朝纲,还颖阑一片盛世江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