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昭十三年到隆昭十五年,中州大地被烽烟席卷,战争蔓延到每一处角落,将近百年的太平盛世从历史书页上撕去。
战乱从北疆国、钦东国和颖阑国三国,渐渐扩散成包括进周边小国的乱战,已经不是哪一个国家能够主导的了。
隆昭十五年盛夏,当又传来某个小国灭亡的消息时,君墨离坐在藤椅中,沉沉垂下眼睑。
他感觉到力不从心。
“爹爹,喝茶。”淘气送上热茶,乖巧地伏在君墨离手臂边。
这些年,他就像是个孤独的游侠,穿行于中州大陆各处,淘气寸步不离跟着他,从不叫苦喊累,承担着一个七岁孩子不该有的艰辛生活。
每年,能安安静静坐下来休息的时间,太少太少。
他亏欠淘气的,越来越多。
“淘气,累不累?下月爹爹要去南方,你和殇叔叔留在帝都可好?”君墨离抚摸着儿子圆圆脸蛋,语气微带愧疚。
淘气摇了摇头,眼睛明亮,紧紧抱住君墨离手臂:“爹爹去哪儿,淘气就去哪儿!淘气和爹爹一起等娘亲睡醒!嗯,还有弟弟!”
君墨离笑笑,眸光黯淡。
七年了,整整七年过去,楼雪色依旧在纪尘的小道观中沉睡,还有他连名字都不曾取的幼子。
时光倥偬,韶华易逝,他已近而立之年,却仍形影相吊。
“等娘亲回来,我们一家就能团圆了。”轻轻抱起淘气坐在怀中,君墨离揉搓着儿子柔软发丝,唇边淡笑温柔,“这几个月纪尘叔叔要闭关给娘亲祈福,等他出关,爹爹就带淘气去看娘亲。”
“还有妖姬和二饼!”
“嗯,这次要记得给它们带剑门的野果吃。”
和煦暖风吹过,淘气带着想要见见娘亲的憧憬,躺在君墨离怀中慢慢睡去,小手紧紧抓着君墨离衣袖。
君墨离恍惚想起,那年楼雪色为替他戴罪立功出征北陲,他在夜里陪着她时,她就是这样无意识抓住他衣角的。
“淘气很像你,明明不喜欢孤单一人,却总是装作很坚强。”望着朗朗晴空,君墨离呢喃自语。
沙啦沙啦——
藤椅边枝繁叶茂的大树被风吹动。
似是错觉,君墨离仿佛听见有人在唤他的名字,很温柔,很清淡,就像楼雪色习惯那样。
身后房门吱嘎一声响,君墨离收敛起寂寥神情,懒散靠坐椅中:“殇,这几天准备准备东西吧,淘气不肯留在帝都,还是要跟我们一起走。”
“那就一起吧,本来就不该分开。”
清淡话语带着几分笑意,平静如流水,安宁如微风。
君墨离陡然一楞,整个人僵在藤椅中,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缓缓转身。
稍微抬头。
君墨离呆呆望着眼前的人,一瞬间,竟不知自己是小憩入梦,还是因太过思念产生幻觉。
阳光正当好,明媚光线透过大树洒落,满地斑驳;胜雪白衣在细碎阳光内,稍稍有些刺眼,而那如瀑布一般柔顺的乌发,又将最和谐美丽的景致挽留,一丝一缕,无不是最思念的,最让人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