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璟,居然没戴辟毒香囊?
顾澜费力的抬起头,凝视着容璟的脸色。
他穿着一身暗金色的龙袍,发冠未系,墨发垂至腰际,浓墨般铺陈,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泛着冰霜,顾澜却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一毫的不适。
戴着辟毒香囊的张奉才,都控制不住满头大汗,表情微微扭曲,脸色也涨得通红。
而容璟除了面容冷白无色之外,竟然没有任何异常。
即使是自己......
即便是曾经作为杀手,早就经历过比这更惨痛折磨训练的顾澜,冷不防的闻到噬心香,哪怕她的大脑可以迅速告诉自己,这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幻觉,身体还是会短时间内失去控制,浑身冷汗。
还有自己跌倒时候膝盖骨撞到地面的那一下,差点把一条腿撞碎,然而现在表面上噬心香已经夺走了她的精神和意志,她还不能表现出感受到膝盖疼痛的样子。
顾澜的手死死地扣着地面,从指甲的缝隙渗出血色,她的意识一点点回归,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这玩意其实更像是一种玄学上说的精神攻击,刺激大脑来让一个人认为自己的骨头正在寸寸碎裂,只要意志力足够强大,就能反抗这种悖论——因为她的身体是没有受伤的。
顾澜并未显露自己已经克制了噬心香药效的模样,仍旧浑身发抖的倒在地上,思忖着接下来要如何做。
但她有一点很是疑惑——
她能够很快适应这样的疼痛,并且用曾经作为杀手的经验化解掉药效,容璟是个皇帝,曾经还是尊贵的太子,又是如何做到的?
即使戴着再好用的辟毒香囊,在密布香味的环境下也不可能看起来完全正常,容璟又没有像她一样经历过现代专业的磨砺......这样一来,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他的精神早已麻木,习惯了噬心香带来的疼痛。
顾澜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并没有逃过容璟的眼睛。
他站在距离顾澜一丈外的地方,仍旧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沙哑的声音仿佛从无尽深渊传出来,带着嘲弄的语气:
“疼吗?这种疼痛,只不过是朕年幼时经历过的万分之一......顾澜,谁让你抢走了容珩的,这是你应得的,这是你招惹容珩的代价!”
年幼时......顾澜低垂着眉眼,眼底满是惊讶。
容璟居然是在噬心香之中长大的?这东西不是培养死士用的吗,顾澜回想起永明宫曾是苏太后的寝宫,也是容璟幼时的居所,渐渐反应过来。
到底小时候闻了多少噬心香,才能如一潭死水般平静......苏馨玉为什么要这样心狠的对待自己的儿子?
顾澜浑身颤抖的支撑起手臂,盯着他,唇角扬起一抹讥笑的弧度:
“湘王并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我又如何能够抢走,何况......我和他并无关系,容璟,你忌惮我爹,想动定远侯府就直说,何必扯容珩呢?”
她来见容璟,除了想激怒他,趁机问清楚心中的疑问,还想知道,容璟真的确信自己和容珩在一起吗。
南境战事时候的消息并不准确,她最多和容珩战友情的抱了抱,后来容珩封王本来就是为了制衡自己,她回京后第一时间就去了青楼寻欢作乐,侯府的事情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知道,这种事妙嫣不会说,容璟能查到的都只是似是而非的流言......
他是怎么确信他俩在断袖,而不是自己在玩弄他弟感情......呃,后者倒也该死。
容璟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顾澜在这么疼的情况下,还能说出完整的话。
他的目光阴晴不定,落到顾澜腰间。
顾澜的内心一沉,知道疯批要开始了。
张奉才顺势望去,意识到皇帝想做什么,立即上前一步,狠狠地将她腰带上别着的折扇扯下。
他展开扇子,低头嗅了嗅折扇上的味道,双手呈上给容璟,恭敬的说:
“陛下,这扇子和岫玉上都浸了清神明心的草药,想必是定远侯府给她的防身手段。”
容璟接过扇子,仔细看着上面的墨色图画,眼神幽深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柄折扇,是周婉清送给她的......
顾澜埋在胸口的面容冷了几分,黑眸染上一抹阴郁血色,强行忍住想要杀人的冲动。
她知道,扇子没有问题,真正浸染了草药的,是容珩给自己挂玉佩的细绳。
是这细绳和折扇挨着,才让折扇染上了味道,而细绳和她的衣服同色,仿佛一块划破的线头,张奉才和容璟都未在意。
不过,即使草药有用,这么一点她不仔细都闻不出来的味道,对舒缓噬心香也是杯水车薪。
“定远侯府?呵呵,顾承昭和周夫人对你,可真好啊,”容璟低声说道,一双桃花眼中满是艳羡,“朕真是羡慕你,有如此爱护你的父母,而朕却什么都没有......”
他说着,抓着折扇的双手骤然发力,将扇面扯得粉碎!
“容璟,你敢!”
顾澜压抑的咆哮,红着一双眼睛,似乎想要站起身。
容璟后退几步,好整以暇的望着顾澜伸出的手还未触碰到他的衣摆,就无力地垂了下去,道:“朕是天子,有什么是朕不敢的吗,你说说。”
张奉才警惕的挡在了容璟面前,只见眼前的少年脸色惨白如纸,红唇也失去了血色,仿佛用尽全力想要挥出一拳,身体却无法控制的再次倒下。
他松了一口气......想来噬心香对顾澜是有效的。
看着之前还俊美张扬的少年,如今痛不欲生的模样,张奉才忽然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她,而是想起了自己。
他第一次闻到噬心香的时候,反应和眼前的顾澜一模一样,浑身都疼得动弹不得,肌肉和神经都痉挛般痛苦不堪,恨不得自行了断,别说运行内力,就算有人这时候趁机捅自己一刀,他恐怕都感觉不到。
——噬心香带来的疼痛,是无法控制的从骨子里渗出,这时候受了其他外伤,反倒像是给在冰天雪地中踽踽独行,已经浑身冻僵的人泼上一盆冰水,中了噬心香的人根本感受不到那是冰水,说不定他们还会觉得,血是热的,水是温的。
就像眼前的顾澜,在跌倒时说不定摔碎了膝盖,此刻却痛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顾小侯爷,你还是别挣扎了,任你武功再高,在噬心香面前也是个废人,”张奉才嘲讽道,“奴才和陛下想杀你,你是没办法反抗的,何必要为了一把折扇动气。”
片刻的时间,顾澜的嘴唇重新红润起来,她的唇角被自己生生咬破不成样子,鲜血浸润了薄唇。
容璟抬起手轻扬,折扇的碎片纷纷落下,撒在了顾澜身上,语气疑惑中透着几分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