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珩极目远眺,望着天际边那一缕朝霞,勒住了缰绳,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清幽:
“在此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大家吃些干粮。”
“是,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容珩弯腰,脸颊贴着墨风长长的鬃毛,眼中有心疼之意。
这十天苦了这匹千里马,连日奔波,让它往日油光发亮的皮毛都黯淡了许多。
他解下墨风身上挂着的水囊,大口大口的喝着,缓解沙哑干涩的喉咙,然后下了马,让墨风吃驮着的干草,自己则依靠着一棵枯树坐下来。
一夜疾驰,蓝灰色的天边泛起亮白的光,太阳快要升起。
他此次携五千平南军与五千定远军回京,但平南军是步兵,再怎么精锐,也只能缓慢行军落在后方,而五千定远军也太过招摇,所以,容珩干脆让平南军和定远军一起行军。
他自己则携一百名最精锐的定远军骑兵,作为先锋在前方行军开路,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再有半日就到牧城了,到了牧城也就算到了京郊地界,不知世子和老夫人他们现在情况如何......”穆隼说着,担心的望着燕都的方向。
他虽然已经得知顾澜是女子,可一时之间,还是很难改口。
“她定然平安无事。”容珩摸着手腕系着的铜钱玉佩,不知是在回答穆隼,还是在自己告诉自己。
“容宝怡呢?”容珩回过神,唤道。
远处休息的红甲少女走过来,虽然满脸疲惫,却没有丝毫抱怨:“属下在,王爷有何吩咐。”
“还记得吗,我们前日得到消息,宋执带五千禁军离开了京城,”容珩说道,“这意味着他一定会埋伏在我们回京路上,所以,孤要你与孤兵分两路回京,一来掩人耳目,你回京后可与定远侯府的府兵会和,二来,若能说服京城的守城军,就让守城军,为孤和大军开城门。”
“属下记得......如今的守城军校尉,是工部尚书严大人的儿子严墨,此人能力平平,但有一颗匡扶正义之心,属下可以一试。”
宝怡曾做过小半年的守城小卒,知道京城守军的统领与部署,稍作思忖,便毫不犹豫的应下。
“不必强求,若严墨迂腐,你只需保护好城内定远侯府的人,还有你弟弟即可。”容珩又嘱咐道。
容宝怡轻轻地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枚虎符,修长的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理,道:
“属下明白,这是当年爹送我的生辰礼物,可以调动昔日随他征战,如今成为京城守军的五百精锐将士。”
她收好虎符,英气俏丽的面容显露着坚毅与认真,声音低了几分,带着几分调笑:“王爷放心,不论如何,宝怡一定会保护好阿弟,还有......小五婶的安全。”
容珩耳根红了一下,连忙看向小酒,又道:
“若无意外,孤相信澜澜此刻已经想办法逃出了皇宫,所以你回京后可以与孤手下乌鹊楼的人,以及定远侯府的暗堂之人会和......小酒,你从此刻开始,要保护好郡主的安全。”
小酒站起身,没有说别的话拒绝,只是对容珩深深的拜了一拜:“属下会将郡主的性命,视作自己的性命。”
容珩抿了抿唇,想起顾澜曾说的警告,语重心长的说:“少说些这种死啊活啊的话,顾澜说过,你越说这些死得越快。”
小酒:“.......”
“王爷和顾澜的关系真是太好了!”容宝怡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心中的疲惫和紧张一扫而空。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一行人重新出发,在前面的官道路口,容宝怡和小酒带着十几人走了另一条偏僻小路。
容珩望着容宝怡的背影,脑海里还是她那句“小五婶”,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朝阳初升,融化了路边两侧树木上的积雪,一两点青松枝丫从厚厚的雪层中透出,雪化成水在枝头滴落,马蹄震落了更多积雪,也露出更多翠色。
远处便是牧城。
容珩面色如常,实际上却极其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如果宋执真的带兵前来,此处就是安排伏兵的最佳场所。
“众将士戒备。”容珩高呼一声,漆黑深邃锐利。
分给容宝怡十几骑后,容珩身边只剩下五六十名轻骑,还一个个因为长途跋涉而满身疲惫。
就在这时,一支身着黑衣的队伍从远处赶来。
穆隼连忙拉弓搭箭,大喊道:“王爷,那是——”
容珩眯起眸子,扬起手:“不必担心,是我们的人。”
不过片刻,游鹰赶到容珩面前,朝容珩抱拳:“属下率乌鹊楼内卫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他昨晚得知容珩带领先锋军提前回来的消息,仅让很少一部分人保护念夏,又让宝儿去通知顾小侯爷后,便急忙率乌鹊楼所有暗卫出城接应。
容珩眯起眸子,看向游鹰身后:“宋统领跟了一路,是想知道孤带了多少人回京吗,现在你已经知道,是不是也放心了。”
游鹰面色一变,后脖颈汗毛骤立。
容珩抬手抓住游鹰的缰绳用力一拽,将他带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则拔剑出鞘,一剑将射向他的利箭砍断。
“属下......被人跟踪了!?”
游鹰惊魂未定,回头看向来路,眼中满是懊悔。
“不怪你,没有你他也会埋伏在这里的。”容珩的声音沉着冷静,“定远军戒备!”
霎时间,刚才还表现得疲惫不堪的黑甲轻骑们一个个举起厚重盾牌,结成结实密集的军阵,如同筑起一座密不透风的城墙。
箭光闪烁,无数弓箭手出现在两侧密林,只见游鹰带的几十名暗卫的来路上,身着玄甲的宋执策马前来。
他的腰间是闪烁着金光的宝剑,仅剩的一只眼眸深沉如渊,望着容珩,大喝一声:
“奉陛下旨意,捉拿反贼容珩,违抗圣旨者,格杀勿论。”
五千名身披金甲的禁军将容珩的百余精骑团团围住,他们一个个手持战戟,胯下战马嘶鸣,宋执身边的副将谈策喊道:“容珩,你若想活命,还不束手就擒!”
定远军用更坚决的阵型表明了自己的回答。
京城的两万禁军历来只听帝王之命,是容璟最大的依仗。
虽然禁军没有上过战场,有些还是前来镀金的士族子弟,但是有宋执在,至少眼前这五千人都是禁军中的精锐。
让宋执惊讶的,却是眼前与容珩一起回京的骑兵。
这些本来已经急行军了十几日,早该人困马乏的骑兵,在他突然出现的情况下,居然抵挡住了弓箭手的攻击。
一轮箭雨过后,容珩一方仅仅有几名将士被流箭擦伤,几乎称得上是毫发无损。
宋执心道,这就是上过战场的百战精锐的威力吧,也只有这样的威武之师,才能抵挡魏国的侵略进攻。
可惜,容珩率领他们和陛下为敌,他不得不和这些大燕将士手足相残.....
宋执定了定神,仅剩的丹凤眼深邃如墨,眼神越发坚定清冽。
他拔出长剑,直指容珩,一马当先冲向那些边军骑兵,下令道:
“禁军冲锋!”
朝阳灿烂,那些身着金甲的禁军仿佛燃烧起来,容珩冷静的看着他们,淡淡的问:“诸位怕吗?”
穆隼大吼一声,举刀迎敌:“在定远军面前,不过土鸡瓦狗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