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内愣了半晌,他的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困窘和羞恼,然而眼前的人毕竟是司雷,他还不能直接来硬的,勒内不自觉地朝赫斯塔的方向看了一眼——
远处的赫斯塔靠坐在轮椅里,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
勒内心底忽然生出了些猜测,他不知道今天司雷站在这儿和赫斯塔有没有关系。司雷的出现有可能是赫斯塔授意的吗?那么司雷对自己的态度能否也在某种层面上代表赫斯塔……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马上就被勒内自己否决了。
他一早看出赫斯塔与司雷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至少远远不及黎各与千叶。司赫之间始终保持着某种礼貌,那恰恰是双方是“外人”的标志。
更何况司雷这个人身上是有点固执在的,说好听点叫原则,但实际上就是自命清高。别说今天戈培林抛出“裁定者”完全是戈突发情况,就算赫斯塔自己不想出面,想临时找个代理人,那也绝对找不到司雷头上——难道能指望司雷这样的人听话么?
这么一套分析下来,勒内心情平复了许多。
“你当然可以让我‘住口’,你们警察颐指气使惯了,没有证据就随意诽谤,别人抗辩就勒令对方住口,呵,我懂……”勒内抬手捋了下头发,轻声道,“但事实是不会住口的,它——”
“如果大家没有异议了,”司雷转过身,“那我们一会儿的发言流程就按塔西娅的提议来。”
……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五个人仍旧以抽签决定发言顺序,但中间插入了五次针对个人的单独投票,每个听众需要在纸片上写下赞同或是反对,对折后投入一个临时制作的票盒。所有票数将在最后清点。
司雷是第一个上台的演讲者。她讲了一些自己的担心和规划,以及几个眼下需要密切关注的要点,赫斯塔几乎立刻意识到,在司雷不眠不休的几个日夜里,她一定独自把这些问题反复推演了很多遍。否则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以如此快的语速对一切进行剖析。
司雷太过聚焦问题本身,以至于她强调的每一个现实,都具体得像把尖锐的铁锹,一锹子,一锹子,硬生生楔进每个听众的脑壳。
尽管赫斯塔自己对这类场合的发言还没有什么头绪,但她仍能感觉到司雷的发言不够好——这种直觉在第二个男人登台的时候抵达顶峰。
这个紧接在司雷之后的男人叫亚当斯,29 岁,是个工作不到五年的管道工程师。他上来就先讲了一个故事,说自己年幼时和父亲打猎,遭遇群狼,他与父亲合力互助,最终成功逃出生天。
紧接着,他又说起十六岁和好兄弟第一次听说生存主义的情形,两人开始一砖一瓦地建构自己的末日避难所——学习无线电技术、学习机械拆装、学习野外求生……而几年前他更是有幸前往第一区,在罗博格里耶的宅子里结识了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他已经讲了十一分钟了。”黎各轻声道,“超时这么长时间,没关系吗?”
“台上的另外四个人都不在乎,我们就别管了。”赫斯塔看着表盘,“而且我还有点好奇……”
“好奇他还能讲多久?”
赫斯塔笑了一声,“对。”
时间在男人的故事中飞速流逝,赫斯塔不断看表——在将近二十分钟的忆苦思甜之后,她感觉这个男人的演讲应该是快要结束了,因为男人开始讲述他死去的父亲,讲述临终前他是如何握着父亲的手,聆听着父亲的教诲,回想起从他身上继承下来的勇气,责任与男子汉的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