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白若鬼便御剑离开了书院,飞往仙人镇。
大底午时,白若鬼按着音河所画的地图,寻到了顾家府宅。
一听闻是来自子曰山书院,顾家小姐的同窗,开门的人立马连蹦带跑地去通报了老爷。不久,便有府中管家将白若鬼请了进去。
初入富贵人家,白若鬼很是紧张。去过地府,见过阎王殿,在仙山上也见过诸多金碧辉煌的建筑物,然而,这凡间的富丽堂皇,她还是第一次见,又是单独一个人见陌生人,难免好奇加紧张。
顾默的爹大概四十来岁的模样,是个买卖布匹的商人,因结识了一些官道上的朋友,生意极为兴隆,家道自然也是不一般。顾默的娘亲则看着年轻许多,大概三十岁出头,娇美如花,佳人风韵。
夫妻俩见白若鬼一身朴素衣裳却不乏仙家灵气,模样清纯,美得令人赏心悦目,十分喜欢,却是一点也不怀疑白若鬼身份。
“你说你叫白若鬼是吧?”顾夫人一把将白若鬼拉到面前,和蔼地道,“我们家默儿时常与我们提起你,道你原本是仙班的学生,一心思扑在仙道上。如今,可修得仙呢?”
白若鬼摇了摇头,连忙拉回话题道:“顾姐姐既是我的同窗,亦是我最重要的朋友。顾姐姐没有来上课,我一直都很担心,只是因忙着自己的事,一直没能来看望顾姐姐。此次终于得空,所以便立马赶来。请问伯母,您知道顾姐姐怎么了吗?她为什么没有来上课?”
顾夫人一听立刻眼里冒了泪花。
顾老爷在身后叹气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了,半年前,她突然得了失心疯似的,回家大哭着说她杀人了。我们问她杀了谁,她也不肯告诉我们,只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我们请大夫给她看病,她说自己没病,愣是不肯给大夫看,却一直把自己关着。唉!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白若鬼闻此,联想起音河说过韩阳子被顾默杀死的事,一阵晴天霹雳,不敢相信,“顾姐姐说她杀人了?顾姐姐……对了,韩学监,韩阳子,伯父伯母是否知道他?他是王爷的儿子,他……”
顾默的爹娘闻此皆是吃了一惊,惊恐中不约而同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若鬼怔了怔,低下了目光,没敢答话。
待冷静下来,顾老爷叹道:“确实有传闻说七王爷的儿子死了,但也有的说没有死。只是一直没人再见过他,但也不见七王爷府办丧。就算七王爷的儿子真的死了,那也是病死的。我家女儿是不可能杀人的,她说的杀人,最多只是做了噩梦后胡言乱语罢了。”
白若鬼闻此松了口气,抬起目光,坚定地道:“我也相信顾姐姐不会杀人。所以,可以让我见一见顾姐姐吗?我想说服她再去书院上课。只要说明缘由,我相信书院的先生是可以通融的。”
夫妻俩对了对眼色,十分的欣喜,连忙亲自将白若鬼带到了女儿的房门前。
面对紧闭的房门,顾老爷敲了门,重重咳了咳,“默儿,快开门,看看谁来看你了。”
屋里传来白若鬼极为熟悉的声音:“我说了多少遍了,我谁都想不见!”
白若鬼连忙道:“顾姐姐,是我,白若鬼!”
“若鬼?!”顾默的声音突然有些发抖。
不多会,房门打开,顾默苍白着小脸看了看门外的人,一把将白若鬼拉进屋中,便连忙关上门,“爹,娘,你们回去吧。我只想和若鬼一个人说说话。”
被拒之门外,顾老爷和顾夫人多少是有些心伤的,但想女儿终于愿意见他人了,又十分欣慰,默默地离了去。
屋内,白若鬼尚未回过神,便被顾默一把抱在怀里。可以感觉到,她在发抖,害怕得厉害。
“若鬼,我杀人了,我杀人了……”顾默失声痛哭,“虽然外面都传闻韩阳子是病死的,可是,我知道,他是因为我刺了他一剑才死的!”
白若鬼如今已经对这个消息可以接受了,拍了拍顾默的背,“别怕,顾姐姐。韩学监也许没有死。”
顾默瞪大了眼睛,却并不吃惊,在白若鬼的搀扶下,颤着柔弱的身子坐在了床边。
“我……我也分不清他究竟有没有死。可是,当初,我确实刺了他一剑,他还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把他送到医馆后,因为太害怕,就逃回了家。过了几日后,便有传闻说他病死了。可是,七王爷家一直没有办丧事,所以,又有人说,其实他没有死。我,我也糊涂了。我害怕,害怕如果他真的死了怎么办?他真的是被我那一剑刺死的,怎么办?”
白若鬼闻此沉默了半晌,道:“顾姐姐因为害怕,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可是永远没有办法知道真相的。不如,和我一起走出去,查明真相怎么样?如果韩学监真的死了,那我们也要鼓足勇气查明他的死因。但我相信,韩学监没有死!”
“查……查明真相……”顾默又开始害怕得发抖。
白若鬼抓起顾默的手,认真道:“我知道顾姐姐害怕的是什么。可是,顾姐姐难道要一直这么逃避下去吗?真相也许没有那么糟糕。我相信顾姐姐,相信深深喜欢着韩学监的顾姐姐,即使因为什么缘由刺了韩学监一剑,但绝不会是有心的,所以那一剑绝对有所保留,绝对不会置人于死地。顾姐姐,也请你相信自己。”
“喜欢他?”顾默一愣。
白若鬼嘿嘿一笑,“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顾姐姐喜欢韩学监,不是吗?”
顾默突然握起了拳头,隐忍着泪光,“是,我曾经,确实喜欢他,很喜欢他!因着我爹和七王爷生意上有所往来,所以我和他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十岁时,他信誓旦旦说长大后会娶我,一生一世只对我好。那个时候,我就深深爱上他了,一直,一直幻想着他娶我的那天。可是,三年前一场大火,将他烧得面目全非,他在神医的医治下,换了容貌,自此以后便换了个人似的,到处拈花惹草,完全把当初的誓言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对他的心,也早就死得一干二净了!我……我曾经那样傻傻的想,想自己成为新娘的那天,一定要打扮得美美的,美地让他一生都无法忘怀……”
白若鬼闻此十分惊讶,心中的某个疑惑似乎也得到了答案。韩阳子那像极了念卿的容貌并不是他的,而是神医给他的。那个神医,一定是念卿的爹,卫大夫了!
天火发生时,卫大夫是在京城,所以应该和她一样,还幸活在人间,可是,也一定和她一样,饱受失去至亲之人和家乡的痛苦。卫大夫现在会在哪里呢?过得怎么样?
从心伤中走出来,白若鬼问道:“我有个很大的疑惑,既然如此,顾姐姐为什么会用剑刺韩学监?”
顾默擦了擦眼泪,“因为,他不记得誓言也罢,还戏弄于我。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他喝醉了,躺在大街上。我碰巧看到了他,怕他在街头冻坏了,好心将他扶起,想将他送回去。没想送到王府时,天色已晚,王府已经关门。我只好将他送往客栈。将他安顿下来后,正想离开,他却醒了,拉着我,不让我走,并且说,说要娶我,明天就下聘礼。我为此高兴得不得了,回家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爹娘。没想,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我每天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他,却一天天等得愈加绝望。最后,我实在忍不住,跑去找他。我是在半路上遇见他的,我问他当初说要娶我的话还算不算数。他,他却将我狠狠地嘲笑了一顿……”
当时发生的种种,顾默依稀历历在目。尤其韩阳子那笑得狂妄的面容,还有那刺耳的话语,依稀在眼前,在耳边。
“我就知道,这天下间没有哪个女子可以抵挡了我韩阳子的这张俊俏的脸。想让本侯爷娶你,可以!但是你得把你家布匹的生意转让给我王爷府,是为陪嫁的嫁妆,亦可视为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