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却笑了:“说这许多,看似不客气,但句句都是在提醒我邹家莫要贪心。可以眼下的形势,时姑娘不觉得提醒得早了些吗?我有些好奇,为何?而且你做这些,安殿下并不会知情,你也在他面前卖不了好。”
“卖好?”时不虞听笑了:“若为他做什么就是卖好,身为他的谋士,我自己都数不清为他做多少事了,这好,卖得过来吗?”
“那是为何?”
“一个合格的谋士不会只想眼下,而是着眼将来。”时不虞将把玩得都沾上她指尖温度的杯盖放回去,轻轻一声脆响,她抬头看向上首两人:“邹家,是计安将来的隐患。”
邹维轻轻抬手,阻止妻子再说话。
“详细说一说。”
时不虞说得坦荡且毫不客气:“丽妃对娘家有愧,将来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一个太后,补偿的方式非常有限,不外乎官位权势。而这恰好就是十三岁就防着成为他人手中傀儡的计安最不能容忍的,他会怀疑这是邹家仗着曾经有过的功劳想凌驾于自己之上。到时以他的身份,都不必查实邹家是不是真有那个野心,抬抬手就能把邹家抹去。我不在意邹家如何,我在意的是,有的事,一旦开了这个头就停不下来了。”
“人都有暴虐残忍的一面,而计安的这一面比所有人都更强烈。我担心邹家的事会激出他的杀心,他会怀疑所有曾经助他得到天下的人,到那时,必是血流成河,没有谁能阻止得了他。所以,和他关系最近的邹家如何对他,和他相处成什么样,将决定许多人许多家族是不是能存活下来,大佑,是不是气数未尽。”
几句话,听得邹家几人都下意识的坐得更挺了些。
“如果在计安性情走向最关键的时候,他感觉到的是邹家一心为他,甚至宁可委屈自己也不让他为难,激发他的就是善,相反,则是恶。若是前者,他会对人多一点信任,想法会朝着好的方向去。若是后者,大家一起完蛋,而大佑,将多一位暴君。”
老夫人忍不住问:“你既然都想到了他可能会成为暴君,为什么还是要助他成事?你不怕吗?”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可时不虞却不由自主的想起许多和言十安相处时的画面,以至于她看起来像是思量了片刻才说话。
“我无法确定将来的计安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我看到的言十安比许多人都更好,绝不会成为暴君。”
时不虞低了下头,把眼底的情绪藏起来,抬头看向上首两人:“我希望你们今后对他少些算计,多些真心。一个人长成什么样,和身边所有人都有关。”
邹维轻轻点头:“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话。”
“那我就不多留了。”时不虞起身福了一福,转过身后走了两步又停下:“及笄了却还迟迟未许人家的表妹,该议亲了。亲上加亲,可未必是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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