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拉她坐下,“没那么简单。此事虽然利国利民,但若皇上疑心东宫收买人心,该当何罪?”
念云悚然而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五坊使所涉及的人事,都是内廷有头有脸的人物,日日伺候在皇上、诸妃面前的。
要是他们有意在主子面前多说几句坏话,原本舒王和东宫之争就已经成为皇上的心结,更何况三人成虎?
好险!
念云叹道:“果然王先生是个人才,我如今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李淳道:“父亲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王先生居功至伟。”
念云安抚他:“罢了,都是我考虑得不周全。宫里的事咱们虽然管不过来,可是东宫的内府现在不是由我掌管了么,尚可徐徐图之。再不济,我做什么只以郭家的名义,打我哥哥的旗号,他们总不好再说什么。”
李淳仍旧有些闷闷不乐的,“圣上如今是越发……唉!裴延龄那个老狗,欺下瞒上,诡言邀宠,圣上竟也不理,可是老糊涂了么!”
念云不知朝堂上事,李淳又一一为她解释来。
先是陆丞相上书陈明备边六弊,圣上就未置可否。后来又闹出诸州欠负钱的事,要别置欠负耗剩季库。
人人都知道所谓的欠负钱都是贫人无力偿还的,欠了多年了,根本收不回来。朝廷若强制收钱,必然会闹得那些老百姓家破人亡、民不聊生。
但是圣上信了裴延龄,反怪陆丞相。
后来裴延龄又说咸阳有陂泽数百顷,可牧厩马。圣上使有司察看,也属子虚乌有,不过是数亩芦苇地而已。圣上却没有责罚他,反而训斥了几个弹劾他的人。
念云想一想,“圣上倒还不至于老糊涂,只怕你是年轻得糊涂。”
“你说什么?”李淳蹙眉。
“他心里何尝不清楚谁是谁非,只是他们那些耿直忠正的老臣,死活不肯叫圣上顺心,一定要圣上听他们的主张。最要紧的事情,你看圣上可有什么表示?无非拣几件不要紧的由头打鸡骂狗罢了。”
李淳低头想了想,念云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圣上做明君也做累了,怕是在闹脾气。
“那我们如今要怎么办才好?”
自古不是圣心难测,而是没有几个人真正敢拿圣上来做一个长期的换位思考揣摩他心里在想什么。
念云道:“一句话,干卿何事?圣上要借这些琐事闹,那是他的家国天下,他自闹去,咱们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了。”
李淳叹服:“你瞧瞧,你瞧瞧,我如今真舍不得离开宜秋宫了!”
看他没有走的意思,念云只好吩咐小厨房备下晚膳,留他一起用了饭。
眼见着天色已晚,点灯的小太监都快来了,念云问:“我听见说蕙娘身子似乎又不爽利呢,你去瞧瞧罢?”
李淳道:“梁侍医都说了她胎象稳得很,我去做什么!”
念云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么,女人家生养都是九死一生,便是稳当,也要多留意。”
李淳没好气:“我又不是侍医,看了能怎样!”
念云只好不同他说了,反正那不知真病假病的又不是她。
李淳却不依不饶,凑到她面前来:“你这女人,怎的就这样急着把自家夫君往外推?非逼着我得个宠妾灭妻的罪名,于你有什么好处不成?”
念云拍开他的脸:“咦,你们长安的男子最是没道理,我只说叫你去瞧瞧蕙娘,你一时不乐意了就要灭妻,还问我有什么好处?”
李淳索性耍赖:“我喜欢这张卧榻,昨夜闻着这里的花果香我睡得极好,我不去别处。”
念云无奈。她还得在东宫混下去,她没胆子直接把李淳轰出去,只好继续抱着被子去睡罗汉床。
李淳忙伸手去拦:“哎,卧榻那么宽敞,我不介意跟你共享……”
念云白他一眼:“我介意啊!”
李淳拦住她不放,“夫人往后自会习惯……”
念云笑一笑:“郡王可是亲口答应愿意等到我心甘情愿的时候,怎的竟出尔反尔么?”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事跟她装什么大度?大婚之夜就该先收了她再说,这会说不定连孩子都怀上了。
到底还是拉不下这个面子,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她灵巧地从自家身边闪过去,睡外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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