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嬷嬷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迟疑了一下才应道:“是。”
说完她又立刻接道:“但比起绣坊的绣娘,还是要粗劣了些……”
“无妨。”黎落兴致勃勃地说,“你去把周才人给本宫叫过来。”
杨嬷嬷一愣,看了一眼窗外暗下来的天色:“现在?”
“对。”
杨嬷嬷是知道这个主子脾性的,见她打定主意要现在召见周才人,她不敢劝,于是折出去吩咐宫人到永安宫传话。
跨出门槛时,杨嬷嬷给在门口当值的一个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得了她的暗示,不动声色地跟着她一起走出去。
黎落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微微一哂。
前后不到两刻钟,周才人便在宫人提灯引路下进了长春宫,跪在殿内:“拜见贵妃娘娘。”
黎落坐在上首,没急着叫她起来,而是起身走到她跟前,慢条斯理地绕着她打量了一圈。
眼前的女子二十多岁,容貌和身段说不上有多秀美婀娜,但浑身的气质很是独特,虽是跪在人前,仪态却丝毫不显卑微。
黎落甚至从她肩背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弓伏分寸中品出了淡定的味道。
别的不说,夜里被名声在外的跋扈宠妃单独叫来长春宫,她却没表现出怯懦,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黎落对她刮目相看了。
如果说虞双双是开在春夏交接之际灿烂娇艳的红芍药,那周琅玥便是盛放在凛冽寒冬中孤寒冷艳的雪梅花。
不卑不亢,遗世独立。
“周才人?”
“是。”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周琅玥依言抬头,目光沉静。
黎落看着她那张素净的脸,眉毛微微一挑。
看不出来,姬延昭居然喜欢这一款。
“起来吧。”黎落转身在上首坐下,看了一眼杨嬷嬷。
杨嬷嬷心领神会,取了几条锦帕上前:“贵妃娘娘听说周才人绣工精湛,绣出来的山水花鸟栩栩如生,想请才人在这帕子上绣些花样。”
周才人接过锦帕看了看,问黎落:“娘娘喜欢什么花样?”
“你看着绣,花鸟虫鱼都行。”
“是。”周才人收起锦帕,垂首等着黎落继续吩咐。
后宫谁人不知这位贵妃娘娘是个难缠又多事的主儿,平日里借题发挥刁难低阶妃嫔是常有的事,夜里特地将她叫来长春宫,绝对不只是为了绣几方锦帕。
她做好了今天轻则被奚落羞辱,重则挨一顿鞭子的心理准备。
但等了好一会儿黎落都没有要发话的意思,周才人忍不住抬头望了她一眼。
这一看之下,她发现那位宠冠六宫的贵妃正以一种……兴致盎然的眼神打量着她。
周才人微微一愣。
短暂的怔愣后,她低头敛衽:“时辰不早,娘娘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嫔妾便先退下,不打扰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