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信了。”
看着他这么笑,佟野瞬间心跳加速。
平时荣夏生也会笑,但大都是那种冷冷清清的浅笑,你甚至不知道他只是在礼貌的敷衍还是发自真心。
但是此刻,他们脚踩厚厚的枯叶,站在偶尔有人走过的校园小路上,荣夏生笑得有了人气儿。
佟野看他看得出了神,直到荣夏生意识到不对劲,收敛了笑容,有些尴尬地说:“失态了。”
“……什么叫失态?”佟野把校园卡放回包里,带着人继续往前走,“大笑就叫失态?那我平时天天在外面撒欢,岂不是变态?”
荣夏生无奈地笑着看他:“胡说什么呢?”
“没胡说啊!你刚才那样多好!”佟野望着前方,慢慢悠悠地走着,回忆着刚才的荣夏生,“特好看。”
荣夏生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两人先去了教学楼,在楼下的时候,佟野打电话给蒋息。
“在哪儿呢?”他出来的时候随手把吉他塞给了蒋息,这会儿想起来,得拿回来。
“三楼。”蒋息说,“你们抬头。”
他们的教学楼是“回”字型,四周是教室,中间是天井。
此刻,蒋息趴在三楼的围栏上,身边立着佟野的吉他。
佟野仰头朝上看,站在他旁边的荣夏生也一起抬起了头。
蒋息冲他们挥挥手,佟野说:“等着啊,马上上去。”
佟野一边给荣夏生介绍自己学校的这栋教学楼,一边带着人上了楼。
“我们之前排练都是在这边,本来是想借小剧场的,但是排不上。”佟野说,“上次约你来,你都不来。”
荣夏生走在他斜后方,观察着这所学校。
他离开大学校园太久了,后来再想起来的时候觉得,他的学生时代是他社交生活最密集的一段时间,也是他接触“生活”最多的一段时间。
以前佟老师就告诉过他,想要创作出真正的作品,一定要走进生活里,去观察,不仅是观察生活表层以下的深刻意义,更重要的是观察那所谓的“表层”。
有些人在创作的时候,总是为了刻意追求深刻而不停地去挖掘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却忘了,那些东西其实都是透过表象来展现的。
当表现与深意结合,才更有力。
但荣夏生毕业之后就渐渐远离了生活。
他不与人接触,不与人交流,把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写着他意淫出来的生活真相。
就像他以为的学生众生相,跟他此刻眼前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
不接触佟野,他不会知道原来大学生不是各个儿都像他们当年文学院的同学一样,他的世界太狭隘,他太狭隘。
刚刚见编辑的时候,荣夏生把自己写好的一部分稿子交给对方,对方看了看,单刀直入,说中了他最难攻克的问题。
荣夏生能写,他有很多故事可以写。
向来不会向人倾诉的他,把自己的倾诉欲全部灌注在了作品里,所以编辑从来不担心他会写不出来。
但荣夏生确实经常会“写不出来”。
他不停地自我否认,甚至无法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简单的故事他却怎么都没办法让它合理且顺利地继续。
编辑说:“因为你不相信。”
“不相信?”
“对,你自己都不相信,你的主角接下来会做这件事。”编辑说,“你太关注内在,却完全忽略了常人应对一件事时该有的正常反应,所以当你要写他筷子掉在了地上的时候,你甚至不知道他应该以什么样的姿势去捡起。”
编辑告诉他,想突破,就要去生活。
荣夏生能明白,可是在对方说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去生活。
怎么生活?
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
荣夏生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些,快到三楼的时候,他说:“你们下次排练是什么时候?我能过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