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有甚者忙跑到崔含雪身边,伸长了脖子去看那纸上的内容。可一字一句的看下来,均是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崔含雪一个字都没读错,这封书信真的是要让章提督暗地带兵回凌安!
没有皇上的圣旨,私自率兵回朝,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啊!
在听到那段话被读出来时,魏昌平就知道糟了,此时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一片死寂中,率先反应过来的魏远昭突然大声喝道,“这封书信是伪造的,真正的机密书信还在叶瑾身上!”
啊?
众人受惊过度的大脑还没从私自率兵回朝中回过神来,紧接着又听到魏远昭这声大喝,顿时都愣住了。这反转来得太快太突然,顿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叶瑾却是不紧不慢的将那张纸从崔含雪手中取了过来,嗤笑了一声道:“这白纸黑字的,可清清楚楚的显示出魏将军的笔迹,魏大公子你却要一口咬定这是假的,是觉得贵国的诸位官家小姐们都眼瞎吗?”
魏远昭直视着她的目光阴冷得可怕,“她们根本就没见过我爹的笔迹,你这是在信口开河!”
叶瑾举着那张纸,在身边的那些小姐面前展示了一圈,缓缓道,“那不如请魏大公子拿出魏将军的真迹来,两相一对比就清楚明白了。”
魏远昭自然不肯,冷笑道:“我爹的真迹岂能随意外传!”
如今这情况极其严峻,一不处理不好那就是抄家灭族的滔天大罪,所以饶是魏远昭再如何稳重,此时也不免有些乱了阵脚。接的话也不是那么严谨了,当即便被叶瑾抓住了漏洞,“照魏大公子所言,魏将军的真迹不会随意乱传,那我手中这封书信就不可能是一对一仔细仿造出来的了。笔迹若一眼看上去像则为真,若不像则为假,当一目了然极为明白。那就请魏将军就地写提督二字,随便比对一下便能辨出真假!”
“如此一来,简单的两字既不会导致魏将军的真迹外泄,又能得出信件真假。”叶瑾抬起眼眸,凉凉的和魏远昭对视着,“魏大公子,你觉得呢?”
魏远昭深深的吸了口气,面色冷沉,“你一个异国郡主,哪来的胆子敢命令我等?!”
叶瑾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魏大公子,我可没有命令你,只是在和你商量而已。”不待他接话,又迅速的声音转冷,“说来说去,魏大公子你就是不愿拿出魏将军的真迹来证明这封书信的真假,恐怕是你心虚了吧?”
“叶瑾你个贱人,你说谁心虚!”魏琳乍一听到书信内容也有些怔愣,现在反应过来后又听到叶瑾在大言不惭的乱说话,想都没想就跳出来骂道,“你拿封明显就是假的书信来污蔑我魏府,我们又凭什么要帮你证明真假!”
随之,魏府人纷纷站出来,都坚决的否认这书信是真的。在这等大事前,饶是再没脑子的人也知道说什么也不能承认这封书信是真的。
否认声熙熙攘攘的,听得围观的那些官家小姐们面面相觑,但在事情尚未明了前,她们都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吵闹半晌过后,魏昌平终于黑着脸出声了,“灵芸郡主,老夫知道小女和你之前是有些矛盾,但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罢了。可现在你竟然伪造出一封这样的书信来,这是想置我魏府上百人于死地啊!你心肠实在是太歹毒了!”
顾左右而言其他,死不承认书信是真的,也坚决不肯拿出真迹来对比,魏府人的这番反应早在叶瑾的预料之中。因此,此刻的她淡定得很,只悠然的将手中的那封书信对折,重新叠得四四方方的,然后放入袖中。
随后,她这才抬起头来,冷冷的看向魏昌平,“魏将军这话就说错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本郡主可没法伪造书信。更何况,先前可是魏将军你自己亲口证实书房里丢了机密书信的,现在却又坚决否认,这前后的话可真是矛盾极了。”
这话将魏昌平直接说噎住了,围观的那些小姐们脸色也都有些不好。魏府人来势汹汹的将她们都集中在这芙蕖园里,目的不就是为了找出机密书信吗?可现在从叶瑾身上搜出来后,发现是这样一封谋逆书信,然后就抵死不认,真当她们都是傻的吗?!
见着自己爹和两位哥哥站在那里,脸色都极其不好,而反观叶瑾却是风华无限的模样,气不过的魏琳脑子一热,心中想的话随即便脱口而出,“那你就是承认偷了我家东西了!叶瑾你就是个贼!”
这话一出,众人都奇异的静默了两息。
魏昌平被她这句话给气得胸口憋闷,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而魏远昭和魏远朝两人也好不到哪去,偏偏众目睽睽之下很多话又不能责骂出口,只能用目光狠狠的瞪着她。这个蠢货!
魏琳被他们这么看着,脑中竟一时还没明白过来,嘟着嘴嘀咕道,“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她嘀咕的声音虽小,但此时芙蕖园中安静得很,是以还是有不少人都听清了她说的什么,顿时就哄堂大笑。魏府真的是把这个女儿宠得太过了,这都直接宠成傻子了!
魏远昭脸色阴沉的别开脸,竟是懒得再看这个蠢到家的小妹一眼。她头脑不聪明,平时小打小闹,他们还能念在她是唯一的女孩又身体不好的份上尽力容忍,但在这魏府生死存亡的一刻,她居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蠢了!她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啊!
“魏小姐说得对,我的确是从你家书房里拿了点东西出来。但是,”叶瑾亦是忍不住的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的说着,“魏将军请章提督暗地率兵回朝,有很大的可能是打算举兵造反。我身为西楚使臣,为了我西楚与大越的邦交顺利且友好的进行,很有必要将这封书信带出,然后呈递给你们皇帝过目!”
“国家大义当前,自然应该不计个人荣辱。”叶瑾闲闲的看向魏琳,缓声道,“魏小姐,你若硬说我是贼,那我也认了。”
“你!”魏琳没想到叶瑾居然完全不在意贼这个称号,气得她差点没咬碎了一口白牙。但紧接着,她那慢了半拍的脑子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叶瑾承认自己盗取了机密书信,但同时也是在说明那封书信就是从她爹书房取出来的!也等于就是在说,她爹真的是在欺君罔上!
想到这里,魏琳身子不自禁的晃了一下。这可是会砍头的!
魏琳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不禁死死的咬着下唇,开始迅速思考着对策,但可惜她脑子一向不甚灵光,如今想来想去也没能想出个好办法来,最后也只能怒瞪着叶瑾,改口道:“我刚才那只是假设,并没有说那书信就是真的!”
然而,却见叶瑾听到这话只是似笑非笑的,魏琳心头的怒火都快烧到嗓子眼了,愤愤的大骂道,“叶瑾你个歹毒的贱人,前些日子就射伤了我的脸,本小姐大度不和你计较,可你却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居然想出这么险恶的主意来害我!”
这样颠倒是非的话,也亏得她能说得这般义正言辞。叶瑾摇头失笑,待她话音落下,便缓声说道:“魏小姐,这青天白日的,你这般说瞎话,也不怕遭雷劈。明明是你总揪着我不放,三番两次的害我,且不说之前明里暗里的多次刺杀和陷害,单就前两日的花灯节上,你两位兄长可是直接将我绑架,差点取了我性命的!”
此时,一直在旁懊恼先前没能阻止到崔含雪的魏远朝终于从中回过神来,明白当务之急是要将魏府从谋逆之罪下解救下来。可他刚回神,就听到叶瑾这么一番话,不待魏琳出声反驳,他便率先开口怒道:“叶瑾,说话可要讲究证据!不是凭你红口白牙一张嘴就能胡乱污蔑我们的!”
叶瑾见他那模样,便知他认定了她拿不出证据来,所以才敢说得如此笃定。但是……
叶瑾唇畔倏尔浮现出一丝笑意,宛若乍然绽放的罂粟花,明艳却又不怀好意。见状,不仅魏远朝,就连冷眼旁观的魏远昭心中都突然有些没底,但又立即在心里安慰自己道:不可能的,从绑架开始到结束他们都非常的小心,从始至终也就只有叶瑾一个人见到了他们的面容。她连个帮忙作证的人都没有,绝对不可能有证据!
在他们的注目下,叶瑾缓缓的摊开右手,随即便有绿莹在她手上放了样东西。随即叶瑾五指收拢,反手向下,然后只用拇指和食指捻着一根挂绳,其余三指伸展松开,将那物件彻底展示在众人面前。
众人扬长脖子看去,原来那物件是块圆形玉佩。上面刻着麒麟图,形体饱满,雕工细致,乍一看是不过是个质地上好的玉佩而已。众人有些不明白,这灵芸郡主拿出这块玉佩来的意思是什么?然而,魏远朝在看到这块玉佩时,脸色却骤然变得苍白,不顾一切的上前抢夺。
叶瑾脚下腾挪,身子一闪便躲开了来,同时将玉佩的反面展示出来。围观众人凝神一看,就见那玉佩反面刻有‘少鸿涿郡’四字。
众所周知,魏府老家就是涿郡,而魏三公子名远朝,字少鸿。
这显然是魏远朝的贴身玉佩!
魏远昭看着那玉佩上的字,皱紧了眉心,然后责怪的狠瞪了魏远朝一眼。花灯节出发那天他还特意交待过,让魏远朝身上什么东西都不要带!他怎么就是不听呢,和魏琳一样不省心!
而魏远朝此时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这两天他虽然有发现玉佩不见了,但以为是落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了,再加上正一直在忙着今天的计划,也就暂时没去找。可万万没想到,这块玉佩居然是到了叶瑾手中?!
是,他那天是出发前忘记把玉佩摘下来了,但发现后就立即将它藏妥帖了啊,怎么就被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了?!更何况,在那种被绑架的情况下,常人只会想方设法的逃跑,她竟然还想到要从他身上取走玉佩?!魏远朝心头已然震惊到了极点,这女人的心思到底有多狡诈!
叶瑾将那玉佩在半空中晃了晃,看向魏远朝冷笑道,“魏三公子,这就是你在花灯节那天绑架我时留下的证据。显然你也已经认出来了,那我就不多说了。”
魏远朝深吸了口气,压下震惊迅速的反驳,“你胡说,这分明是你从我身上偷走的!”
“我和魏三公子你可向来没什么交集,饶是今天在这魏府里,我两也一直隔得远远的,从未近身。难不成,这玉佩还能凭空飞到我手中不成?”叶瑾的语调一直是这么不疾不徐的,清冷而淡定,平添让人信服的意味。
旁观的那些官家小姐们听着她这话,虽未出言表态,但心头却都已然信了七八分。花灯节那天晚上叶瑾失踪的消息虽然被人刻意压下去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但却也有一些消息格外灵通的小姐隐隐约约知道一些。那点消息和叶瑾现在的说辞完全对得上,再加上她都已经把这玉佩的证据给拿出来了,她们还能有什么不信的。至于魏家三公子那话,就完全是在强词夺理了,贴身玉佩这种东西还真不是想偷就能偷的,更何况,别人叶瑾的确都没近过他身。
而此时的魏远朝表面上还是副镇定模样,但实际上心却慌得厉害。绑架异国郡主并妄图杀害,等同于蓄意破坏两国邦交,这罪名也不小啊!本来绑架这事只要没证据那就不会怎么样,到最后只能由叶瑾吃了这个哑巴亏,可现在却明晃晃的坦露在众人面前,那事情可就很严重了!
不行,坚决不能承认这个玉佩是自己的!魏远朝定了定心神,正欲继续开口,却被旁边的魏远昭拦了下来。魏远昭脸上的表情冷沉,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这个时候多说多错,毕竟在实打实的证据面前,任何辩解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魏琳则是直接被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叶瑾手中居然还会有证据这种东西的存在!她的两个哥哥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
“叶瑾,你今天是打算和我魏府死磕到底吗?”魏昌平沉声缓缓说道。本来他还没从女儿蠢笨的话语中缓过神来,可紧接着却发现连自己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都被叶瑾摆了一道,这个时候的他再也忍不下去了,眼神已然变得凶狠无比,身上的煞气也完全不加掩饰。
“不是我要死磕到底,而是你魏府的罪行实在是罄竹难书!”在他的压迫下,叶瑾却是冷冷一笑,下巴微扬,同样气场全开,举手投足间气度凛然,全身都散发出冷冽气息。
紧接着,开始一条一条的细数其罪状,“魏昌平你与边城提督勾结,欺君罔上,此为罪一!”
“魏远昭和魏远朝对西楚使臣下毒手,妄图破坏两国邦交,此为罪二!”
“魏琳多年来行事嚣张跋扈,残害无辜,此为罪三!”
“还有……”说到这,叶瑾掀起眼帘,似笑非笑的一一扫向魏府人,“凌安城郊外暗造宫殿,私造兵器,意图谋反觊觎帝位,此为罪四!”
如果说前三条罪行被数出来时,魏府人还能勉强保持镇定的话,这第四条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哪怕是魏远昭也好不到哪去。
魏远昭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你……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的是事实。”叶瑾嗓音清冷,“你们将我绑架那日,虽然援兵一到,你们两兄弟就及时从密道里撤退了,但可惜魏远朝脚底已然沾上了追踪药粉,你们的行踪完全被暴露。不过当时我也没想到,那条密道的最后竟是通往一处豪华的地下宫殿,而里面有众多人在热火朝天的打造兵器!”
魏远昭哑然。那天她的救兵骤然出现,他又被她狠狠的打了一掌命悬一线,无奈之下只能投下烟雾弹,然后迅速从最近的密道撤离。当时他们情急之下也没来得及仔细思考,那条密道究竟是通往何处的,当然更加没料到叶瑾身上居然还有追踪药粉这种玩意!
见他哑口无言,叶瑾嘴角轻轻的勾起。继而看着他,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数不尽的寒意,“魏府四罪并犯,理当抄家灭族。”
她话音落下,魏昌平脸上变得极为狰狞,配上眼里的凶光,像极了山林里的凶兽!魏远昭两兄弟亦是用吃人一样的目光瞪着叶瑾,显然愤怒到了极点。而魏琳更是面色气得通红,直接爆发了出来,完全不顾形象的大叫,“贱人!叶瑾你就是个满口胡言乱语的贱人!”
她骂得口干舌燥,叶瑾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了她一眼。魏琳这般泼妇骂街似的形态,实在是让她提不起一丝迎战的兴趣,真正危险的是魏府那三个正沉默不语的男人。
“叶瑾。”对峙半晌,当家做主的魏昌平终于慢慢的开口了,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可知管太宽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魏将军你这是在威胁我吗?”闻言,叶瑾不禁嗤笑出声,“但是可惜了,我这人平生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魏昌平眼睛顿时眯起,发出的视线锐利得刺人骨,声音亦是冷沉到了极点,“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可想清楚了?”
叶瑾抬眸,和他直直的对视着,没有丝毫的退缩,“我既然敢你魏府的罪行都说出来,那就必定是想得再清楚不过了。”
魏昌平愤怒的用手指着她,气得话都在直打哆嗦,“好,好,好……”紧接着,声音变得极为阴冷,犹如半夜从地狱吹来的冷风一般渗人,“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你今天就休想活着走出魏府!”
随着他这话出口,守在芙蕖园的护卫手中的刀集体出鞘,锋利的刀光冷寒且刺眼。那些先前还在旁边看热闹的小姐们意识到不妙,顿时面露惊恐,纷纷站起身想要后退,却不想直接被那些护卫的刀给逼了回来。在场的小姐们大多是娇滴滴的弱女子,一见到这等肃杀的架势就有些害怕了,更有甚者怕得尖叫了起来。
叶瑾冷眼看着听着,随即转眸看向魏昌平,“魏将军,如今知情的人可不止我一个,还有这满园的各家小姐们。你若打算全部灭口,其他官员恐怕不会放过魏将军您呢。”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魏昌平冷哼一声,“只要把你这个妖言惑众的奸细给杀了,其他人老夫自有办法让他们醒悟过来!”
说着,他挥了挥手,那些护卫便迅速的从四面八方将叶瑾包围成圈,并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手中的利刃在阳光下闪着阴森寒光。
魏府人是真的动了杀心!绿莹有些害怕,但还是坚定的站在叶瑾周围,面色凝重的看着这些护卫提着刀不断的靠近,手心都变得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