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沅不管长长的山形,一鼓作气,只盯着眼前的台阶一级一级的走上去。终于和朝铭宸在山道上供人休息的亭子边汇合,同进了亭子,各占一座歇了下来。
朝铭宸坐在另一边,看惯了许沅礼貌疏远的面容,如今拾阶而上,素来白净的双颊如同秋霞,染上酡红,双眼像两颗黑葡萄般亮晶晶的。她左手靠在石桌上,右手扇动以缓解爬山的燥热。
他不假思索的挥开手中折扇,身子前倾够着把风送到她面前。
许沅吓一跳,忙婉拒道:“山势陡峭,殿下走得也热,许沅不能借您的风!”
“你每次见我总是这么客气,即使我们已经是旧识。”
她对人,说好听是礼貌,说难听就是疏离。
“许沅不善言辞,如果哪里说得欠妥,还请殿下恕罪!”旧识?是呀,殿下于我,可不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呀,哪里是不善言辞~”他感慨着合扇,将扇子放在桌上,食指与中指摁了推至她手边。
“谢殿下!”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了。
许沅展开扇面,一幅群鸟齐飞孤鹤凌枝的丹青落在上面。笔势刚劲,落笔凝练,是他的行笔习惯,是他以画抒言表心。
到底,是天子之子……
“许小姐觉得这扇面如何?”
“嗯,挺好看的。我虽不懂,却觉得很有劲力。落墨疏阔流畅,作者胸中丘壑万千,行笔便毫不滞涩,一气呵成。很有大家风范。”
“许小姐不是不懂,是懂,但不说。”
许沅回以浅笑,朝铭宸并不追着问,二人心照不宣,各自纳凉,不再言语。
她说的,只是画工画幅,半分未提他画上的意向与意境。朝铭宸便了然:许沅未必知他笔尖所指是雾澜后的绝峰,但她一定看懂了众禽振翅背后的不平静!
许沅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扇子,眼前的画面却更加清晰。朝铭宸聪明,作为皇子,未来的储君之一,有机会座掌天下者,即使是借画抒发心中壮志,但他老子现在正是龙虎精神、励精图治的时候,他自然不会过于外表。
鸟无志向随群飞,鹤谋苍野承傲峰。
众鸟有意逐天下,孤鹤无心立遒松。
无论从哪一个意向作解,都能释出两个意思,择一个为自己作辩。看似云静松止的扇面下,风波已经暗涌。
许沅居高临下,见虞谨思和几个世家公子一路说笑着就往上走,起身提了步和朝铭宸道一声先行,不等朝铭宸反应过来,人已经缘梯而去。
“这个虞世子,今天可别惹事哦!”朝铭宸这么说,但心里却想:闹吧,捅吧,看你父兄能帮你搂多少,看三皇兄怎么给你补烂窟窿。
“殿下放心,表公子布的人手紧密,任他们怎么狂浪,决不会坏了贵妃的事!”
“本殿下不愿看那小子,咱们也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