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缩了缩脖子,眼看在父皇那里得不到提示,只得失望的收回眼睛,试探的问:
“......母妃,您是不是在生气。”
他眼里透着小心翼翼的味道,对上母妃沉重严肃的表情,心里止不住的发虚。
虽然他觉得自己没做错,但在面对冷着脸母妃时,这话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江善看着儿子满是困惑和不解的小脸,心里重重叹出口气。
今日这事,按理来说,承煜没有做错,他没有冷眼旁观,没有指点嘲笑,而是不顾险境上去救人,放到哪里都得被人称赞一句品行上佳。
然而身为母亲,如果要以儿子的安危,来交换这声称赞,她宁愿儿子对旁人冷漠一些。
只是这话多少有些不够仁厚,不能轻易说出口,免得教坏下面晚辈。
察觉到善娘脸上的为难和犹豫,知道她心思的盛元帝轻咳一声,借着机会教导儿子。
“朕知你和长瑞,之前曾闹过矛盾,你能不计前嫌的救他,这是极好的,德处其厚,性胜其欲,然,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保护自己的安危,不是怯懦,亦不是自私冷漠。”
“在保证自己安危的情况下,再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此方为上策。”
盛元帝接过赵安荣递来的湿帕,擦拭过掌心残留的药膏,这才摸着儿子的脑袋,说道:“你看看刚才,听闻你受伤,朕和你母妃有多担心,如果你......”
说到这里,他猛地停顿住,觉得下面的话不甚吉利,皱眉含糊了过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更应该要爱重自己的身体。”
对于儿子今日的做法,盛元帝心里是满意的,临危不惧,心性良善又不失果决,但还是得好好提点着他,免得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日后遇到更危险的境地,也一味的不知天高地厚。
六皇子听得微愣,抬眼向母妃看去,眼睛扫过母妃苍白的脸色,隐隐染着红晕的眼角,以及不同于往日精致高贵而显得略微凌乱的衣裳,突然就明白父皇话里的意思。
幸好那假山不高,长瑞也不算太重,不然他的逞强,会令母妃多么的痛苦。
六皇子抿着嘴巴,抬起疲软的右手,握住母妃的指尖,小声道:“母妃,对不起,是我让你担心了......”
江善侧过脸颊,等眼里的涩意消退,这才把儿子拢进怀中,低声说:“母妃没有怪你,你有这份真诚的赤子之心,母妃很高兴,只是日后万不能再以身犯险,好不好?”
但凡承煜年长几岁,她都不会这般担忧。
他明明比长瑞还小,却敢跑到假山下接人,刚听到这事的经过时,毫不撒谎的说,她的心差点没吓得跳出来。
耳边是母妃温柔的嗓音,六皇子把脑袋靠在母妃肩上,听话的点了点头。
呆在软塌上的长瑞,不知何时由躺变成了趴,借着前面博古架的遮挡,悄悄睁着眼睛偷看对面,面上又是紧张又是不安。
每当对面提起他的名字,立马逃避的缩回脑袋,恨不得捂住耳朵,什么都听不见最好。
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低落的情绪自他脸上浮现,稍纵即逝。
小皇叔不顾危险,跑上来救他,他是应该感激的,但看着不怒自威的皇祖父,却愿意亲自为小皇叔上药,以及往日高贵威仪的贵妃娘娘,完全失去平日的冷静自持,他心里就不可避免的,生出些羡慕......和嫉妒。
他脑中甚至闪过一个想法,如果小皇叔没有救他,他是不是就可以当做不知道这层差距。
长瑞垂下眼睛,搁在枕上的小手,不知何时攥成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