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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 首辅的忧伤(1 / 2)

林泰来跟着申用懋到申府时,首辅还没回家,林泰来就坐在前厅里等待。

一直等到了黄昏,申首辅才下班回家,门子上前对申首辅禀报道:“林九元翰林已经在前厅等候了。”

申首辅似乎不经意的随口问道:“他等了多久?”

门子答道:“他等候的时间很长,约摸两个时辰。”

申首辅:“.”

本来想再晾林泰来一两个时辰,表达一下打磨林泰来的态度,可是他竟然已经提早等了两个时辰!

那自己如果还继续晾人一两个时辰,传出去就是自己为人苛虐了。

糟心的感觉!仿佛自己的预判被预判了!

或许这就是官场,心理博弈无处不在。

“领他去外书房!”申首辅重新做了一遍心理建设后,对随从吩咐说。

而后林泰来熟门熟路的来到外书房,行过礼后,便听到首辅斥道:

“门子说你在这里等了两個时辰,那说明你刚过午时就出了衙!

既食君禄,自当勤勉公事!何有才过午时就早退之理?”

林泰来:“.”

正所谓,只要领导真心想给你穿小鞋,总能找到一个角度借题发挥的。

随即林泰来又试探着回应说:“我与申用懋一起回来的。”

令郎也一起早退了,看老首辅你怎么说?

申首辅喝道:“他犯了错,你身为友人应该劝谏阻止,而不是一味姑息纵容!”

行吧行吧!林泰来知道了,自己左右是逃不过一顿口头训斥,还是躺平任嘲算了。

等听完训斥,林泰来就打算溜之大吉了。

反正他的目的只是进申府转一圈,让别人以为,双杀赵用贤、孙鑨都是首辅指使的!

当然申首辅也不亏,能借此向外界展示出首辅的威严。

赵用贤上位,取代的可是首辅同乡后辈徐显卿,若让赵用贤坐安稳了,首辅的脸面何在?

故而林泰来大摇大摆的公开进申府,属于各取所需的双赢。

至于谈话是什么内容并不重要,扯淡完毕就可以走人了!

“慢着!不用急着走!”可是申首辅突然又阻止了林泰来告辞。

林泰来:“?”

今天会晤就是走个形式的事情,老首辅你怎么还认真了?

又听到申首辅叹道:“赵用贤、孙鑨之流不过小事,现在最大的问题出在内阁。

你那座师许国明显与我渐行渐远,让我处境比之前几年艰难了不少。”

林泰来大概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原本申时行和许国许老师在对抗外朝尤其是三红人、清流势力时,维护内阁权威的立场是一样的,算是盟友关系。

有许老师的支持,申首辅在内阁算是游刃有余。

关键是许国这人性情耿直,喜欢以阁老身份亲自下场和言官互喷,这就让申首辅能安稳躲在后面,省了不少心。

现在内阁里有王四王家屏这个支持清流势力的二五仔,有王三王锡爵这个首鼠两端、飘忽不定的大聪明。

如果许二许国不再支持申首辅,甚至站到二五仔王四王家屏那边去,申大首辅的小日子就肯定就不如前几年好过了。

这个处境,有点类似于后世“跛脚政府”的意味了。

当然,如果上司叫苦说难,谁会当真和共情,谁就是傻子。

林泰来闪烁着清澈的眼神,很朴实的答话说:

“申老前辈你与许老师可能有什么误会,仔细解释解释,把话说开了,想必就没事啦!”

卧槽!申首辅的手下意识拿起了桌上的铜镇纸,但又轻轻的放下了。

许国为什么从去年开始离心离德,伱林泰来心里没点逼数吗?在这里装什么纯啊?

林氏两大罪,其一,连年侵袭扬州盐业,打压徽州盐商,侵吞许老师的基本盘!

尤其去年,许四公子去扬州盐业插旗,碰上了林泰来,毛都没捞到几根!

其二,还是在去年,许老师同乡前辈、徽州文坛巨头汪道昆被你林泰来打成了文坛反贼集团成员,从新文盟除名!

所以你林泰来才是许国离心离德的导火索啊,他申时行只不过是因为你林泰来,被许国迁怒了!

于是申首辅又对林泰来说:“在这个问题上,你是有责任的,同时也有责任解决问题。”

林泰来大惊失色,答道:“什么?解决?我林泰来自幼读书,晓知忠义!

虽然与许老师政见有所不同,但也绝不会做那欺师灭祖之事!”

申首辅又抓起了铜镇纸,两眼望着墙壁上的“制怒”两个大字,口中道:

“许国好歹是你的座师,在名利方面,你就不能让一让?”

“这要怎么让?让多少才是让?”林泰来疑惑的说,“不如我带着这些名利,全心全意投靠许老师算了!

反正许次辅乃是我的座师,学生投靠老师天经地义,任何人都挑不出我的理!”

“倒也不必如此!”申首辅连忙放下铜镇纸,“你看看你,性情就是极端,怎么还急眼了呢?”

林泰来幽幽道:“虽然我的事业版图很大,但没有一分是多余的。若有人能无功而受赏,那么何以酬功?”

申首辅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但又没证据。

等林泰来走了后,申用懋又钻进了书房,对父亲问道:“谈得如何?”

申首辅长叹道:“田园将芜,胡不归兮?”

申用懋:“.”

又想着辞官走人了?都五十六岁的人了,怎么又闹情绪了?

申首辅摇了摇头,没人能理解自己的忧伤。

外朝两大党羽左都御史吴时来和吏部尚书杨巍都垂垂老矣、暮气沉沉,而寄以厚望的接班人徐显卿又没保住。

一起战斗了五六年的助手许国又渐行渐远,分道扬镳。

心累,就算重新整顿政坛,无非又是一个轮回。

与此同时,皇帝也越来越难伺候,躲在深宫不出,在朝会、经筵、典礼等方面彻底摆烂了。

作为首辅,力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难以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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